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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辣小说】傻笑(之十一)

古眼  · 简书  ·  · 2018-10-08 22:32
图片发自简书App


十一



问小敏,看见明欣去哪儿了,小敏说她出现看看。事后,小敏告诉我,明欣确实让人担忧。她说,这一辈子还没见谁像她那样哭过。她夸张地强调,自己也陪着把后半辈子的眼泪都透支了。她当然怕我不相信,接着大发议论说:古人用如丧考妣来形容一个人的悲伤,那是太孤陋寡闻了;你知道的,农业社会的人,足不出村,见到的无非家人亲友,情感呈依附状态,最悲催的无非是失去了一份亲情。


小敏说,她自然不担心明欣跳河自尽,一支歌曲,管它红袖子绿袖子,还没有那么大的马力,所以,她直走卫生间,也许她太投入演唱,动了情流了泪,找个地方补妆哩。她说,沿着渔船的舷梯往下走,隐隐地就听见猫叫般的声音,当时,她心里还在琢磨,这猫猫没看日历,反常啊,这是秋天都嘛,叫撒子春啰!可又一想,船上养狗的有,好像没听说过哪个养猫的。一声声的抽泣声愈来愈明。但是,一脸严肃正经、冷若冰霜的明欣,咋个会如此动情,莫非绿袖子真有如此魔力?


小敏说,明欣说不定真还是猫变的。她的听觉太灵敏了,等我推门进去,她就已经云收雨霁了,正要对着墙上一大面镜子补妆哩。小敏说,本想退出来,退出来也许就没事了。但你晓得的,女人都见不得镜子都嘛,何况那么大一面从头照到脚的镜子。小敏也想瞧瞧自己的脸,看看是不是也需要补补妆。


这下好了,她们两个女人各自在脸上描画,一边说着闲话。你晓得的,明欣本来画的淡妆,这时候补着补着,也就补成浓妆了。更稀奇的是,她们两个各自一比较,竟然都觉得像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小敏开玩笑说,干脆结成姊妹算了。于是,不由得亲近了几分。


后来,如果双双出来,让大家惊艳一下双胞胎,也照常无事的。但小敏这个人,人一亲近,往往就没有了世故和分寸。她就好奇地说笑:刚才明明听见一只猫猫叫都嘛,怎么变成了一个大美女呢。没想到,就这一句话惹哭了她。她伏在小敏肩头哇的一声便哭开了,好像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问她是不是绿袖子让她想起过去的恋人了?她摇头。问她是不是因为社保案受了什么委屈?她摇头。问她是不是马路得罪了她,她摇头。问她是不是认了个双胞胎,激动的?她摇头。能想到的都问了,问不出一个名堂来。无缘无故的悲伤,叫旁边人作何想?就像一场找不到任何原因的自燃,除了任由它燃烧殆尽似乎别无办法。


小敏说,就在颇感绝望、无所适从之际,明欣像个孩子似的说,她想她爸爸了。以为她父亲过世了,问:他不在了?她却说:在。既然在,想念自己的父亲,抽个时间去看望就行了,这有什么好哭?小敏说:


“你不知道,她稀里哗啦、一股脑儿地对我讲起了她的父亲,嗨,就是现在的市公安局黄局长!绝对想不到吧。”


是啊,这世界让人想不到的事儿太多了。奇迹也好,荒唐也罢,阴差阳错,才是生活。


而当小敏与明欣躲在卫生间哭泣个没完没了的时候,我的思绪暂时放下了她俩,见白须老者弹奏了几曲,有些疲倦了,又是个有故事的人,便真诚地邀请道:


“先生仙风道骨,是个罕见的有故事的人,如不嫌弃,请入座喝两杯,给我们这些晚辈后生,聊一聊游走江湖的事儿。大家想不想听?”


满座齐声叫好。老者把吉他放入琴盒,妥妥的挂在窗下,然后转身抱拳打了一拱,道一声恭敬不如从命,便入席了。小主任赶紧叫服务员拿一副碗筷来,并双手递过菜单让先生点菜。先生为难地说:


“谢谢大家看得起我。菜,我看,就不用点了,这么丰盛的一桌子菜,就热一热吧。我们常年在外的人,不讲究,不浪费。”


小主任于是安排服务员,哪些菜需要热一下,哪些菜需要加点素菜煮进去。


笑罗汉刘律突然从桌子上抬起头,冒冒失失地问,先生是从哪一年开始四海为家,云游四方的。先生自言姓赵,其实前后漂泊了两次,第一次在结婚前,八十年代末,漂泊了三年,后来回归,成家立业,做点小买卖,发了点小财,再后来,到孩子读大学去了,妻子病故了,岁月一下子就找不到着落了,又背起吉他开始了四处游逛。


“人家是北漂,我是一会儿北漂,一会儿南漂,一会儿东漂,一会儿西漂……哈哈哈哈,东南西北,漂来漂去,像一只候鸟沿着春夏秋冬的路线,飞过来飞过去!没想到,今天飞到江城,遇到了你们这些帅哥美女。”


正当此时,小敏扶着明欣进来了。哇,两个真是一对孪生姊妹呀!眉毛一致的画成柳叶一弯,红唇如樱桃,如果都穿成一样的服装,那确实令人不把她们当孪生都难。


小敏坐我左侧,明欣坐赵先生右侧。我看见先生起身给明欣让座,那微躬的腰身,拉椅子的动作,机灵自然,很绅士。


按惯例,大家先起身,一起敬了先生一杯酒,坐下来一边喊吃菜吃菜,一边又排着轮子敬他的酒。小主任不得不再次重申马之路的餐桌规矩,叫放慢节奏,放松心情。于是,吃吃、喝喝、说说,轮番进行。


明欣敬了两杯酒,和先生交头接耳,晤谈甚欢,像一对息息相通、久别重逢的父女哩。小敏见状,附在我耳边,抑制着音量,悄声说,她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等回家后告诉我。小敏直性子,藏不住话的。


我猜想这惊天的秘密,一定是跟明欣有关的事儿。莫非我的猜测真的是如此?我想,我马之路的判断推理还少有失误呢。从张师傅铤而走险的改变主意,到望江楼上的奇怪的一幕,到黄局莫明其妙的态度,我早就觉得此事蹊跷,而这些蹊跷,似乎都与她明欣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


眼见杯盘狼藉,估计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同时我也实在压制不住想早点听听小敏的秘密,就从公文包里那5000元里抽出一叠,叫小敏去买单。


“大家吃不吃点米饭,或者面条什么的?”


大家都摸摸肚子,说吃不下喽,吃不下喽。


但笑罗汉刘律这时候好像是酒醒了,站起身来,发表演讲似的扯开破嗓子吼道:


“哎哎,大家觉不觉得,今天,我们的马律,与往常有哪点不同没得……朋友们啊,要知道,我只要打电话给老婆请假,老婆一听说有马律,都会一口答应的。你们猜,是为什么?”


满屋默然,无人回应。但是,我那老实巴交的实习生小杨,此刻怯生生地自问自答:


“刘律老婆怎么对马老师,这么感兴趣呢?”


此语一出,满座喷饭。就连还在傻笑培训班进修的我,都差点笑出来了。走到门口去结账的小敏也回头来展现她的一张笑脸。这一笑,没把笑罗汉笑黄,倒是把小杨笑得脸红筋涨的,但他还是没分清楚大家所笑为何,凭感觉他知道笑声与他的那句话有关而已。待笑声渐止,笑罗汉大肚能容地笑着说:


“往回哪一次聚会,我们的马律不来几个段子?告诉你,小杨,只要我一回家,老婆就要我把马律的段子说来听呢。记得有一次,我酒喝得实在失忆了,想不起你马老师说的啥子段子了?没办法,我只好先去卫生间,打通电话请教你马老师。”


这一次,大家不约而同哄堂大笑,包括小杨。当然,除了我和明欣同学。但我们却不约而同地鼓掌起来,代替哈哈笑声。


“今天啊,朋友们,大家笑也笑了,有笑罗汉在,生活总是美好的。今天,我的段子就免了,留到下一次,一定让大家笑个三天三夜不止。我觉得,今天我们结识了一位新朋友赵先生,不如这样,我们请先生为我们再弹奏一曲,边弹边唱,让先生一展歌喉如何?”


掌声中,赵先生起身鞠躬,提起吉他,背窗坐下,习惯性地拨弄了几下琴弦,以他标准的男中音欢快地说:


“在座的朋友,都是二三十岁,青春韶华,大好时光,有的刚刚出身社会,那么我就给大家演唱老狼的那首怀念校园生活的《同桌的你》吧,好不好?”


掌声再起。不等开始,甚至有人已经哼起那个经典的调子来。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


猜不出问题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


才想起同桌的你


……


如果说老狼的嗓音有点干瘪忧伤的话,那么赵先生的嗓音苍凉宽敞,很温暖。一会儿,大家都忍不住一起跟着唱了起来,一直都很有分寸感的小主任这个时候没了分寸感,只有音乐感了,而矜持压抑的明欣情不自禁地起身转起来,随着节奏跳着踢踏舞,倒是平素活泼好动的小敏依偎着我的肩膀,好像真的回到了校园,假想着与我马路同桌一回儿呢。


你知道的,美好总是短暂的,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下船,上岸,安排车辆,送走这个,送走那个,说着千篇一律的道别语。当发现只剩下我俩的时候,小敏吼了一声:


“马路,哦哦,傻笑哥,哦哦,你看,好美呀!”


“是啊,好美啊!”


两岸万家灯火,倒映在汤汤河水中,染得个流光溢彩,随着这初秋的晚风莫明其妙地荡漾着,荡漾着。但是,一瞬之间,我忽然觉得惆怅,这么美好的夜色到了白天,怎么就无影无踪了,都去哪儿了呢?


你知道的,我们的青春也正是如此,说不定哪一天就随水而去,一去不返,不然又怎么叫如花美眷、逝水流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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