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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姐姐们在国企一起养老是什么体验?

飞燕斜阳  · 简书  ·  · 2019-08-01 10:31

1.初入职场

那一年七月的时候,我终于毕业了,终于能自己挣钱了,怀着对未来的忐忑和憧憬,拿着三方协议,在宿管阿姨的催促下,匆匆的离开了已经生活了四年的母校,奔向了同城的一家大国企。

这是一家央企某集团在地方的全资子公司,在这个二线省会城市里没有人没听过这个拥有数千员工、十几个现代化车间的制造业国企。听本城的土著同学说,他的父母一直希望他毕业后能到这家企业工作。有的人为了能到这工作,花费了数万元打点关系,他们认为这是一个铁饭碗,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的那种。虽然那时的我年少轻狂,但我也觉得自己十分幸运,公司的HR去我校比较晚,在校招的时候同学们大都已经签了。通过一轮只有两个人的激烈的PK,以占绝对优势的大学成绩单和身高,当然最重要的是外貌,外貌,外貌,嗨嗨,没有多花家里一分钱,我签署了三方协议。

我的职位是翻译科的男英语翻译。加上我科室一共有七名翻译:一名日语翻译,一名俄语翻译,五名英语翻译。 除了我和即将退休的俄语老师傅,其他五人都是只比我大两三岁的小姐姐。我在这里工作了将近三个春夏秋冬。

2.这里真的很悠闲

现在每天连抽支烟的功夫都没有的我,偶尔回味起那段时光,感觉当时真是闲得蛋疼。平均每天只需要工作两三个小时,通常翻译一篇一两千字的稿子,三四天之后交就可以。剩余的时间里,有的同事维护自己的淘宝店,有的同事看报纸,有的同事电脑上看网络小说,而大多数时候,办公室里叽叽喳喳,莺莺燕燕。

我入职不到一个月,遇上了我国第一次举办奥运会,公司发出通知,全公司上下带薪休假半个月,回家去看奥运会,为祖国加油。还~可~以~这~样~! 当时感觉幸福得来得太突然,毫无道理。

如果没有任务,我时常在工厂内到处溜达。因为我实在和小姐姐们聊不到一起,我也不愿意聊,我不懂化妆品,不懂衣服,也对韩国爱来爱去爱不完的泡沫剧没兴趣。跟她们聊天,不免要叫姐,这个姐,那个姐,都是我姐。在这个全公司单身汉羡慕得流口水的办公室里,我是凭绝对实力单身,不接受任何反驳。

我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绿化是很好的,路边的松树,高的挺拔,矮的整齐,运气好了还能看到松鼠拖着大尾巴爬上爬下。树下的花五颜六色,争奇斗艳。地面上小草郁郁葱葱,生机盎然。远处厂房整齐排列,袅袅的水蒸气,慢慢的上升,融进了云朵,云上的太阳,遥远而慵懒。有时,我想,在这里待一辈子也挺惬意的。

每天中午的时候,求生欲极强的的我,常常肩负着帮小姐姐们买午饭的重任,毕竟她们都背景强大,都是“姐”字辈儿,对我也很照顾。我常常提前半小时出去,不紧不慢的走到公司侧门的小吃街,买完饭和零食后,再就着午休时四散的人群,匆匆回去。我是快乐的小松鼠,背着食物遛回窝。

偶尔,我也会和同事溜出公司去打台球。我们都不太会玩,最初几次总被不会做生意的老板嘲笑,后来索性就不去了。当然我们的兴趣本来也没那么大,当初去玩,只是因为在郊区,在那个年代,初出校门的良家青年确实没什么可以找乐子的场所。甚至偶尔同事去采购办公用品,我都以看电影的心情屁颠屁颠的跟着去。

3.我是唯一通过招聘进来的

和小姐姐们混熟了以后,我知道,她们有的是某副总的女儿,有的是某高工的外甥女,有的是某部长的小姨子,有的是市里某领导的侄女,背景都很强大。而我是唯一兴高采烈的通过招聘进来的。天真的我,那时觉得我也很强大,一没关系,二没花钱就进来了,和这么一帮“高干子弟”在一起。Naive is my middle name.

第二年的时候,我终于不再孤单。某领导的儿子,在南方将年少的自尊碰的粉碎后,终于向父亲屈服,像很多二线及以下城市既得利益家庭的公子一样,他来我们科攒经验了。当部长领他和他的父母在两侧是透明玻璃的走廊匆匆而过的时候,小姐姐们就猜到有新人要来我们科了。办公室里立刻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看来她们都经验丰富。我也很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嗯,以后水桶不用我自己扛了,有人说话了,没准他也玩街机,玩欢乐斗地主,玩梦幻西游,我终于要有纯爷们小伙伴了。

说到游戏,后来我醒悟了,他们都是来挂机的,等在线时长到了,跟游戏管理员说声,就可以换地图升级了。打怪什么的就留给我这种普通玩家吧。

4.薪资待遇和前途一样稳定

08年我入职的时候试用期一年,工资是1500元每月,转正后每月2800元。公司对211大学本科毕业生一次性提供3000元的安家费。

公司提供免费的宿舍,四人一间,类似大学宿舍,但稍显宽敞。并且向符合条件的本科及以上毕业生出租单身公寓,设施齐全,每月租金280元。条件是按照每个人的学历、学校、岗位和工龄进行打分,然后按照分数排位,从高到低依次获得优先租赁权。同时公司会在工厂附近新建住宅小区,以低于市场30%的价格卖给符合条件的职工,这里的条件还是上述的打分排位系统。我在第二年的时候,租到了单身公寓。

在这里涨工资,有两个途径。一是每年会增加50元的工龄工资,二的话就只能等到升职的时候才能加薪。

而在这里想要升职的前提条件是有背景,有关系,送送礼。在此基础之上,如果想要当副科长需要至少入司五年以上,当正科长需要八年以上。而且首先需要有个坑,然后才能放萝卜。副科长,虽然只比普通员工高一级,但薪资却天差地别。普通员工的年终奖只有一个月的工资,一般也就三四千元,而十年前在这个央企下属子公司,副科长的年终奖通常在8万人民币以上。

这里的规矩是如此的明确,以至于你一来,就能够预见十年后的你的生活状态。十年后的我,还是会普通员工,可能工资涨到了3500元左右。在第五年的时候可能排到了低价购买公司商品房的资格,在公司的旁边安家落户。每天在同样的办公室里面,和同样的小伙伴一起工作,玩耍,向同样的领导汇报,中午去同样的小吃街买饭,晚上回家看看电影,打打游戏,听听相声。一切都是如此稳定。去年年底,同仍在这家企业工作的同期同事聊天时,偶然了解到他的状态和我上述一模一样。

5.断舍离

入职的新鲜感渐渐流逝后,我身体里特有的独属于年轻人的激情和朝气也在慢慢流逝。一段时间之后,剩下的只有稳定,稳定得窒息,稳定得让我感觉像被温水煮的青蛙,稳定得像一只执着的沿着滚烫的铁轨爬行的蜗牛,稳定得像在反复看已经看过一万遍的电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渐渐地,我的话少了。每天去了公司,完成任务后,喝喝茶,看看报纸,同即将退休的老前辈下下棋,听小姐姐们聊聊天,看看窗台上的仙人球,愣愣的望着天上远去的大雁。

生活像一只大碗,我不知道是我在双手紧紧捧着碗,还是我被扣在了碗下面。

注意到我的消沉,细心的领导让我带薪休假几天,回学校玩玩,回家看看。

一段日子以后,当我意识到我再待下去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时,我终于行动了。

因为小姐姐们学校都不太好,入职后也缺乏继续学习继续努力的动力,她们的口语都不太好,虽说职位都是翻译,但最高也只有大学英语四级的证书。并且作为女孩子,她们从心里不愿去机器轰鸣的车间和浑身汗水的工人有任何接触。所以每当有带外国专家去工厂现场口译的任务时她们能推则推,而专业八级的我也抓住机会屁颠儿屁颠儿的成为了主要劳动力,专业能力直线飙升,不仅交替翻译,偶尔心血来潮,还玩一下同声传译。

我开始每天在小姐姐们叽叽喳喳的欢笑声中埋头复习日语,下班后告别了游戏,告别了郭德纲的相声。

在入职第三年的时候,我取得了日语一级证书。在电话中同父亲和母亲吵了无数次之后,我偷偷的裸辞了,然后偷偷地去北京做了一名北漂。

我的铁饭碗,丢了。

两个月后我入职了北京一家高科技企业,薪水翻了四倍,开始了一段新奇的生活。

今天,也许有人会问我后不后悔。

我郑重的告诉你们,我~后~悔~了~!我后悔没买完低价房子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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