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凤墨染
【第四十一章】穆二公子
文德帝抓耳挠腮之际，后宫也不得安宁。
本就心中郁结的安乐公主在得知父皇要将自己嫁给那个残废时，心里一慌，恨得将寝殿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看着满地狼藉的寝殿，她还是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气冲冲的朝德妃的青乐宫奔去。
安乐公主到时德妃方才起身，正在花厅用着早膳。
因为一双儿女的事情，德妃昨夜折腾到很晚才睡，现在眼底还带着浓浓的青色，眉宇间也难掩疲惫，就连那厚厚的脂粉都遮挡不住她憔悴的容颜。
心里本就压着火的安乐公主在见到德妃如此安静平和的用着早膳时，瞬间爆发了。她想都没想直接走到德妃身边，劈手夺过德妃手上的粥碗，狠狠地摔在地上。
只听“啪”的一声，上好的青花玉瓷碗在大理石地上猛地炸裂开来，碎瓷片四处飞溅，粥从碎裂的瓷碗里缓缓流出，落在地上，犹如一朵凋零的白莲，残缺，衰败。
德妃没想到安乐竟然如此大胆，一时间没回过神来，手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愣愣地盯着自己修长白皙的双手，眼神飘忽。直到耳畔传来清脆的响声，方才僵硬地侧过身，看向安乐。
“放肆。”德妃猛地出声呵斥，吓得满屋子的宫女齐齐跪地，低垂着头，不敢言语。只有安乐仍旧倔强地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其实刚砸完安乐就后悔了，德妃平日里虽然宠着她，但她自己也是被文德帝宠着的，难免有些气性。此时见她如此看着自己，安乐倒是有些心虚。
“我不要嫁给穆尧那个残废，父皇真是老糊涂了，区区一个二品官的嫡次子凭什么娶本公主。”安乐不等德妃多言，直接开口挑明来意，语气里的倨傲与不屑很是明显，让人想忽视都难。
周遭的宫女听到安乐公主口无遮拦的话，本就垂着的头垂得更低了，都恨不得把脑袋长到地上似的。
德妃虽然这几年被文德帝给宠坏了，但还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安乐的话一出口，她赶忙环视四周，颇有气势地问道，“你们都听见什么了？”
“奴婢什么也没听见。”能在德妃跟前伺候的，哪个不是人精，德妃这明显带着威胁的语气她们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赶忙表忠心，齐声回答。
对此德妃很是满意，点点头，挥手示意他们全都下去。
等一众宫女退到门外，德妃又厉声吩咐道，“都给本宫好好守着，没有本宫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
待听到一众宫女的应和声，她才松了口气，侧眸看向一旁一脸恼怒的安乐道，“圣旨已下，此事由不得你。”
“我不管，我不要嫁给那个残废，要嫁你自己嫁去。”
安乐撒泼打滚，死缠着德妃让她去求文德帝收回成命。
好歹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又从小娇宠着长大，德妃也不忍心将她嫁给那么个前途尽毁的废物，但一想到昨夜兄长冒险前来递的话，又狠了狠心，拒绝了安乐的请求。毕竟一个名声扫地的女儿，和萧家这么大一个家族，该怎么选她心里还是有杆秤。
陛下此次突然升彻儿的官，无非就是想要弥补她，若是再如此不知好歹的闹下去，只怕萧家不仅捞不到一点好处，还会被处处打压。
允儿已经毁了，若是萧家再倒了，那她可就真的没有半点依靠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女人，想要在宫里过得滋润还得靠陛下，她又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他的眉头。
至于音儿，如今名声尽毁，陛下为了顾全皇室颜面，急着将她嫁出去。倘若她们真的将事情闹大了，到时候音儿嫁不出去，陛下可不会像当年那样轻易饶过她，如此一来她这辈子就只能常伴青灯古佛了。
德妃如是想着，脸上表情也很是多变。
安乐见德妃的神色便知自己被她放弃了，多年来养成的娇纵性子一下子爆发了。
德妃起初还好言相劝，给她分析其中的厉害关系，但安乐一句也听不进去。后来两人便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害得守在外面的宫女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有些话可不是她们这些个小小的宫女能随意听的，到时候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无故丢了性命可就得不偿失了。
两人的争吵最终以安乐哭着跑出花厅结束，母女俩的关系自此也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宫里吵得热闹，宫外也不平静。安乐公主不愿意嫁，穆家又何尝愿意娶。
圣旨一下，穆绍廷便将两个儿子叫到了书房。
穆绍廷皱着眉头坐在书案前，看向一旁端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的大儿子问道，“昀儿对此事有何看法？”
穆昀沉着脸，好看的剑眉微微皱起，眉宇间透着几分文人特有的儒雅，清俊的脸上却流露出与他气质完全不相符的嘲弄，“上一届金榜状元还在翰林院编书呢，孩儿又何德何能，一步登天。孩儿一没下场考试，二没世家支持，三没卓越成就，陛下一举将孩儿提到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上，无非就里对二弟心怀愧疚，又担心父亲与他离了心，想要补偿一二罢了。”
见长子没被突如其来的馅饼砸晕，还能如此理智的分析问题，穆绍廷很是欣慰，但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迟疑道，“陛下真想要补偿，方法不止这一个，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好几方势力盯了许久，陛下都没给，如今却如此轻易的给了你……”
穆绍廷话没说完，但在座的几人都明白，他是怕穆昀成为众矢之的。
书房内沉寂了良久，才听到一阵沙哑的嗓音响起，“父亲不必多虑，这本就是穆家应得的，大哥安心收下便是。”
两人闻言，纷纷转头，看向临窗而坐的穆尧。他虽然坐在轮椅上，但身上的气势却不减半分，让人丝毫不敢小觑。那张与穆昀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上少了几分儒雅，多了几分硬气，看上去倒是比他哥哥要来得沉稳些。
穆尧一开口，穆昀就有些晃神，自那次意外之后，他已经好久没听到过弟弟说话了。
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弟弟，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愧疚和心疼。现在想想年幼时因为羡慕嫉妒而做出的事情，也不觉有些好笑。
当年母亲身子本就弱，要生下两个健康的孩子很是艰难，他们在母体的时候就没有将养好，母亲生产之时又大出血，费劲千辛万苦才将他们生下来，只可惜弟弟一出生便先天不足，恐难存活。
父亲衣不解带的照顾着，直到一个游方和尚将弟弟带走。几年后弟弟被送了回来，那时他已经记事了，每每看到弟弟样样比他优秀，父亲又因为弟弟体弱而对他诸多关怀，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总感觉自己生活在弟弟的光环之下，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后来弟弟似乎看出了他眼底的排斥与厌恶，一声不响的去参了军，好几年都不曾回来，直到发生了那起意外，他才知道弟弟为了他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他满心愧疚的想要弥补，弟弟却一直将自己关在院子里，足不出户，让他无从下手。如今却要牺牲弟弟一生的幸福，来换取他的一个职位，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看着穆昀脸上变换的神色，穆尧皱了皱眉，缓缓开口，“圣旨已下，安乐公主注定要进我穆家的大门。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父亲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操办这件婚事。”
听穆尧这么一说，穆绍廷才回过神来，这件婚事该如何操办的确是个问题。安乐公主虽然贵为公主，又深得陛下宠爱，但当日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少，这件婚事若是办得大了难免让人看笑话，办得小了陛下面上又过不去，确实有些棘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