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啥  ›  专栏  ›  沐子恒

崇祯,一个曾被用了200多年的年号

沐子恒  · 简书  ·  · 2018-12-07 10:28

文/沐子恒

凝视着虬龙盘亘般起起伏伏的长城,那是不屈的脊梁,耳听得滚滚东流的黄河浩荡澎湃,那是永不停息的脉搏。大明三百年以来,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天子御国门,君子死社稷。而今,这个帝国却走到了一个绝路,他是到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的时候了。

这是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的清晨。

北京城一夜都在鼙鼓动地,杀声震天的战斗中度过。叛军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太阳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懒洋洋地在这静寂的树林中投下零星的影。空气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崇祯皇帝朱由检,拿着剑尖滴血地尚方宝剑漫无目的的向后山走去。这剑上的是他的女儿和皇后的血。

清晨,当他亲自撞响上朝的钟声,却没有再招来一位忠臣,他们早已为自己选好了退路,甚至已和城外李自成的大军暗通款曲。身边的御林军也都被派上城头抗敌,却已是杯水车薪,无力回天。

恍惚中,他还想再看看那金碧辉煌的紫禁城,仿佛听到了兵戈相交、惊天动地的厮杀声。故国不堪回首,众叛亲离,国破家亡,最爱的周皇后被逼自缢,昭仁公主也被砍死。难道这真的是他愿意的吗?

“朕非亡国之君,朕非亡国之君呐……”

他不住地沉痛叹息,心中有着太多的痛苦与彷徨,眼中满是凄惶与不甘。为何废寝忘食勤于政务却最终换来帝国的覆灭,十七年不懈的努力到头来却是国都的沦陷?

为何争权夺利的大臣们在此危亡之时竞毫不济事,满腔热血看到的却是吴三桂的观望和洪承畴的背叛?他只得发出绝望的哀叹:吾不该生于帝王之家!

他们,就这样,一步步向前缓缓挪行。不知过了多久,他蓦然抬头望去,土坡上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映入眼帘。它扎根于斜坡之上,立足于怪石之间,在树腰上伸出一杈,好像主人在款待他的宾客。孰料想,它竟真的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此时,思宗皇帝似有所悟,眼神里少了一丝凄掺,多了一份凝重与坚毅,挺起了腰身,放开王承恩汗津津的手,拖着沉重而悠长的脚步径自向树迈去。

他不顾王承恩的阻拦开始,只顾做自己的事。解下粗布衣服的带子,向树杈投去,再做个套,系个死结。


唉,是啊,累了这大半生,也是该歇一歇了。这十七年来,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天不亮就更衣上朝,日日批阅奏章到深夜,每天工作七八个时辰,面对的是一个又一个烂摊子。那星火燎原的大顺农民军本来在七年前已经打压下去,却又死灰复燃;为了拯救危局他不得不从皇银内帑拨款,支付军饷,而江南大户地主面对国难,肯伸出援手的却寥寥无几;大臣们在生死危亡之际,却还只顾着自家利益,党政依然无休无止,愈演愈烈……才三十五岁的他,已经两鬓斑白,须发苍苍。一切不必再管,一切不用再想,抛开人间的烦事与杂念,在另一个世界里,为自己安置一个心灵的归宿吧……他一边想,一边伸颈,可还是差一截。

王承恩嚎啕大哭:“皇上……”跪倒在这森森大树下。

“承恩,你侍奉朕有近三十年了吧。”崇祯皇帝撩开鬓角的白发,静静而带着恳求地对承恩说,“我知道你一直视朕如子,今天,请你帮朕完成做成最后一件事……给朕……当个凳子吧。”

王承恩,在皇上的命令下,托起了皇帝,心如刀绞般痛不可当,老泪纵横,仿佛他托的不是皇帝,而是一个世界!

大明的末代天子崇祯思宗朱由检,终于将头伸进通往天界的绳套,他的遗书上写着:“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尸,勿伤百姓一人。”

崇祯皇帝就这样走了。带着对大明的无限愧疚和遗憾,带着对妻女的无限怜悯而眷恋,随着他的生命一起凋零的,还有他为之奋斗一生而终于沉入深渊的大明帝国。


                          2

数百年的时光衔枚疾走,现如今,当年思宗自缢的那棵树早已不复存在,只有树林中一处山坡上里这标明思宗殉国之处的牌子,让人还能遐想当年的情景。

不过最令我感兴趣的是思宗的寝陵—思陵。去北京旅游时思宗丘陵并不开放,倒是那奢侈的定陵地宫,引得众多游客参观。我只能在陵园望一望,古松,查一查思陵资料而已。

在这方圆120平方公里的陵园中,思陵位于西南角。这里三面环山,偏僻幽静,陪伴着长眠地下的思宗的唯有七八株断头折臂的古松,参差错落地围绕着思陵。它们还在继续着数百年雷劈电闪的考验。其中一棵好像被砍了一刀,一条伤臂痛苦地撑着无头的身躯,挣扎着将要倒下。


这样悲壮的景象不能不令人触景生情,不禁让人想到,明代是中国历史上颇有气节的一个朝代。它的影响力并不仅限于国内,还对周围藩属国有着难以磨灭的影响。

朝鲜就是这样。在明朝灭亡后,不承认满清合法性,继续使用崇祯年号,虽然一度屈服于清朝,却以用清朝年号为耻,只用皇帝在位年数加天干地支纪年,但在野史记载中,也有明朝年号的记载,甚至在清朝末年还有“崇祯二百六十五年”的字样。

在朝鲜当时国民心中,明朝对于朝鲜有着再造之恩,其一就是朝鲜国名由明朝所赐,其二,明朝在财政困难、社会危机日益加重的时候依然“抗倭援朝”,在明神宗万历年间,多年不上朝的神宗通过内阁指挥了入朝之战,这场战役历时七年,最终以丰臣秀吉死去为契机,战争取得了胜利。

这场拯救朝鲜的行动在明朝灭亡多年以后依然为其国人所缅怀。

不仅仅是朝鲜,日本在满清入关后也拒绝承认其正统地位。早在南宋灭亡之后,日本国内便发出中华已亡的论调,清朝建立后,日本人更是以小中华自居,并试图恢复大中华。

然而中原大地大明的覆亡却已再难挽回了。之后大明的旧臣们建立了流亡的南明小朝廷,却在危亡之际不考虑拯救危局,反而歌舞升平,苟延残喘了四十年之久。

后人不禁有多种猜想,假如崇祯帝不是抱着“天子守国门”的气节,吊死在煤山,而是由他来建立流亡政府,是不是还有偏安一隅的一线生机呢?当初太祖朱元璋定都南京,在建立北京城之后也作为陪都,南迁到南京,是否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呢?

答案是可能的。虽然帝国全方位的混乱可能难以扭转,但凭借崇祯帝本人的号召力,再为大明帝国延续几十年应该是可以做到。假如崇祯不死,清军的入关之后可能会更艰难一些。而崇祯逃到南京之后,以南方作为基础,组织号召南方的抵抗力量,未必没有重整山河的机会。

但凡古代的亡国之君,未必都是昏聩无能、不知民间疾苦之辈,汉、唐、明这三个由汉人建立的大朝代,都是如此。汉献帝少赋异稟,谥法云:“聪明睿智曰献”,唐代实际亡于昭宗之手,但他每每想起往日太宗盛治,都立志要中兴唐室,昭宗也为了唐朝的复兴最后惨死于乱军之手。崇祯帝也是如此,但是这个危局从神宗时期起,已经注定了一个回天乏术的结局。

纵观万历、天启、崇祯三朝,这个帝国的财政早已成为紊乱的一盘散沙,政府的结构松散导致其功能瘫痪。一旦遇到了农民起义,就不行不向百姓增加赋税,然而对地方政府控制力的缺乏使得乱摊乱派的现象越来越普遍,连刚出生的婴儿都要上税,逃税漏税日益严重。士兵得不到军饷,就会酿成兵变,即使崇祯帝自己节衣缩食,厉行节俭,慷慨地用内和银去补发,那层层盘剥的可恶观象,依旧难以避免!

中央朝廷财政的紧张并没有引起豪商富贾的重视,对于他们来讲,国家的兴亡并不重要,战争之际可以哄抬物价,发一笔战争财。在商业高度发达的明朝末年,那些囤积居奇的富商面对国难无动于衷,都不肯出钱来为军饷、赈灾出一份力,然而国家税收还主要依靠于农业税,中央财政越来越少,形成了恶性循环。这不可避免地激化了社会矛盾,再加上连年气候的异常,农民的生活越来越困苦,起义也难以遏制了。

虽终,“盼闯王,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民谣传唱中原大地,起义烽火一浪高过一浪。可是,大臣们依旧相互倾轧,朋比为奸!无能的周延儒,阴险的温体仁,坐上了内阁之位;有勇有谋,击伤努尔哈赤的袁崇焕,贤能的文震孟,这样的贤能之臣却落得不能善终的结局。造成这样的局面,崇祯帝是有着难以推脱的责任?这也难怪,他会哀叹,朕非亡国之君,大臣尽是亡国之臣了。

归根结底,他的性格也成了导致覆亡的因素之一。正如黄仁宇先生在《中国大历史》中所说:“思宗为人急躁而不妥协的性格,只向各表现出命中洽谈室他轮上了一个悲剧性格的角色,却又罄其所有其所有的挣扎,结果,成为一段实足道的悲剧。”

思宗的一生,就是悲剧的一生,同样也是挣扎的一生,假如他不是急躁于求成,不过于苛责备属下,不频繁罢职免官,使大臣能在相对宽仁的政治氛围下发挥自身所长----起码不能杀掉袁崇焕,也许还能让这个暮色沉沉,雍容内向的古老帝国,平添一丝生气,抹上一缕绚丽的晚霞。

无戒90天成长训练营




原文地址:访问原文地址
快照地址: 访问文章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