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馅丸子
01
小学作文课上，老师让大家谈理想。
“老师，理想是什么呀？”
“就是长大了，你要做什么啊！”
在弄懂老师的意思后，我迫不及待地举手。
“等长大了，我想娶个城里媳妇。”
话音刚落，同学们就哈哈大笑起来。
“听村里的叔叔阿姨们说，城里的姑娘长的可好看了，关键是他们有很多玩具和糖果。”
大家笑得更欢了。尤其是罗胖和丁柱，一个前俯后仰，撑破了衣服上的扣子，露出白花花的肚皮；一个手舞足蹈，脚上的破布兜不住了，大拇指正从那里戳出来。
这两臭小子，太不地道了。我倒不是怪他们笑话我，而是因为他两竟然敢欺骗老师。
提问到罗胖时，他先是一愣，慢慢把肚子缩了回去，低声说了句，将来想做老师。屁股挨着板凳前，还不忘瞥我一眼。靠，这么胖的老师我至今还没见过，厨师倒不在少数。
轮到丁柱发言，他说将来要当个警察，抓很多坏人。但私下里，他曾告诉过我，自己最想做黑社会老大，可以收保护费，给妈妈和自己买双新鞋子，还不用受人欺负。
为了惩罚这两个叛徒，我把自己当初的梦想一直坚持了下去。即使后来对玩具和糖果再也提不起兴趣，仍是为其赋予了很多意义。
02
初二时，班上终于有了第一个城里孩子。没错，是个女孩，而且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当看到梳着马尾，身穿衬衣小粉裙的她，扑闪着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睛，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落落大方地向大家介绍道，我叫马小红时，我便沦陷了。
在一群穿着二手衣服的改造款，指甲缝中满是污垢，眼神里从来都是害羞和躲闪的女同学之中，她宛如一只美丽的白天鹅。
那时候，我有事没事总喜欢骚扰她，今天借笔记，明天抄作业，实在找不出借口，就在她背后用笔戳，等她回头时，便迅速躲到课桌下面。如此无聊之事，我竟坚持了整整一个学期。
还有一次，我刚蹲下去，她也同时出现，两颗头碰在一起，撞热了整个胸膛。
后来，我发现班上有很多男生都暗恋她，虽然有点难受，但却始终坚信她会是我媳妇。
在所有异性中，她与我走的最近，也属我对她最殷勤。然而，这次换她戳我了，还不等我表白，她便转回城里上学了。
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城里是个很遥远的地方，可心里的某个角落，还一直为她留着。
自她以后，也有过很多小女生给我写信，但都被一口回绝了，因为，她们不是城里的。
03
我的第一个女朋友，是在大三那年才迟迟出现的。而且，是她倒追的我。
不是不渴望爱情，血气方刚的年龄，连梦里的镜头，也都是AV女郎的脸。偏偏那时候，厚脸皮且超级自恋的我，已经改邪归正，十几年所受的教育，让我明白，什么是云泥之别，什么叫优胜劣汰。
其实，刚进大学时，我是做过尝试的，也曾奋不顾身地喜欢过一个女孩。她和马小红一样，是从城里来的，自信美丽，多才多艺。
我像一只发了情的孔雀，使劲张开自己那并不算漂亮的羽毛，向她发出求偶的信号。但她只是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殷勤地帮她占座位，替她打热水，生病的时背她去医院，生理期陪她买姨妈巾。尽着男朋友的义务，却没有得到她的承认。
懵懂的年纪，我以为她只是害羞，然而没想到的是，情人节，当我手捧一束红玫瑰，站在宿舍楼下面等了她整整一天一夜时，等来的却是一对。
他俩真般配啊，都是一身名牌，散发出一样的贵族气质，连接吻的侧脸，都在一凹一凸地合上，严丝合缝，不露给我一点阳光。
玫瑰掉在地上，一个月的饭钱，也随之进了垃圾桶。每天喝酒喝到恶心，似乎想要把这么多天，塞进身体的泡面，全都吐出来。
后来，爱情和酒，我都不碰了。
她出现的刚刚好，在我看腻了硬盘里的所有爱情动作片后，在我的右手不再光滑后，在逛遍了所有的交友网站后，那身体里蓄满的能量，正欲找到一个真正的温柔乡。
我们看星星、赏月亮、吃宵夜、逛公园，但每次都以同一姿势结束。
直到大四毕业我才知道，她是城里的，父母在机关单位上班，已经为她安排好了工作。
分手那天，她欲言又止地说，他父母知道了我们的事，但一致反对，因为我家在农村。
靠，不同意，那你还和我谈了这么久？既然这么看不起农村，为什么又要招惹一个农村小子？我一边假装伤心欲绝，一边收拾行囊奔向远方。
04
毕业后，村里同龄的女孩几乎都嫁了人。男孩却很多都单着。
我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压力，害怕自己会打一辈子光棍。为了让自家的香火不在我这里断了，成为父母眼中的不孝儿子，我一边上了马达似得拼命工作，一边四处托人帮忙物色相亲对象。
条件一降再降，最后只剩下了三条，女的、活的、不是城里的。
在外工作这些年，我碰到了很多来自城市的女孩，也与其中一些短暂的相处过。倒不是觉得她们不好，只是骨子里总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我们会无疾而终。
04
小芳是我相过的唯一一个城里姑娘，介绍人苦口婆心地劝说，这个女孩多好多好，而且一点也不嫌弃农村。
的确，见面后我就动摇了。不是对她，而是对我征婚条件。果然，我还是喜欢城里姑娘的，喜欢她们的轻声细语，喜欢她们的家教涵养，更喜欢她们的眼界常识。
她对事物的看法颇为独特，一度认为我不该对城里和农村进行粗暴区分，还曾信誓旦旦地坦言，在祖父那辈以前，她家也是名副其实的庄稼人。
后来，我带她回家了。她是师范生，因为近几年教师岗位竞争比较大，工作一直没有定下来，便决定跟我一起回去看看。
趁着春节放假，拿着早早抢好的车票，我们手挽着手一起回家了。
然而，从兴高采烈到仓皇逃离，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那半个月，是我在村里最得意的一周，不管带她去哪，总有人夸她长的好。一说是城里的姑娘，便都夸我好福气。
我心里清楚，为了我，她是做过努力的。她也曾在寒风刺骨的夜晚，起床出院去上农村的厕所，即使冻感冒了，也没有一句怨言。
但是，当她连着几天洗不了澡，自己从网上精心选购了套洗浴设备，到货后，准备美美地泡个热水澡时，才突然意识到，我们家只有一口井，还没有接上水管。
那一刻，她委屈而又辛酸地哭了。
“我们那的农村，不是这样子的啊！”
在丢下这么一句话后，我两便断了联系。
在那以后，我虽然仍是期待能娶到个城里媳妇，但我知道，这似乎已经成了奢望。
05
命运总是爱开人玩笑，就在我已经去医院冻了精子以后，爱情又一次意外地降临。
那一天，正逢周末，看完新置的住房，在附近的一个商场里转悠，突然碰到了马小红。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竟然一下子认出了彼此。跟在她旁边的那个小女孩，简直和她长的一模一样。
我请她们吃了饭，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肯德基套餐，陪这个美丽的小天使，玩遍了所有的游乐设施，还给他抓了好多个娃娃。
临分别时，她看我的眼神温柔的快要渗出水来，弄的我一阵温热。
她说，自己七年前就结婚了，但丈夫对她不好，经常在外面花天酒地，所以又离婚了。
我一边大骂他老公禽兽，一边又暗自窃喜。
神奇的是，我们竟住在同一小区。后来，借着地利之便，我便经常带她们母女二人一起出去，偶尔，在她忙的时候，也帮忙接送一下孩子。
几个月后，我们便决定去见双方父母了，那几天，我的心里忐忑的要死，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这次，那个死活也不同意的人，竟然是我妈。
她责备我，不该找个离过婚的女人。我生气地咆哮，人家没嫌我是农村的，我也不该嫌弃她。
她说城里女人娇气，个个都是小姐身子，脾气还大的很。我就给她讲，马小红有多么多么贤惠，还三番五次给她们创造机会相处。
后来，我妈见我铁了心要娶马小红，便乖乖拿出了户口本。我知道的，她不是真的要阻拦儿子的幸福，只是在考验我，对这份爱到底有多坚持。
一个月后，我们顺利领证。
我的城里媳妇，你终于如约而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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