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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名称: 罗衣一时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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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女人才是家中脊梁,男人只是覆盖在屋顶上的一片乌云

罗衣一时聚散  · 简书  ·  · 2018-01-01 20:40

我有一个朋友是记者,采访过不少中途有变故的家庭——包括她自己家。她对我说,但凡一个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只要那当家女人还在,就不会垮(这世上一定会有愚昧颟顸,无知无识无耻无良知的女人存在,这些人照例除外)。

以她家举例,她妈妈就是那个顶梁柱,说的煽情一点,就是用一个瘦瘦弱弱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收复了“失地”。

那她爸爸呢,以及她采访过的同类家庭中的各位爸爸呢,却大都没什么用,属于聋子的耳朵,摆设(例外当然也有)。最后能依靠的,还是家里的女人,老女人,是老女人重新撑起了一片天。

而老男人呢,老男人则象是渡边淳一说的那样,不过是家里的一片乌云,死气沉沉地盘旋在头顶上,挥之不去。

某些老男人对家庭的贡献,有时候几近于零——不搞破坏,不出什么幺蛾子,已然是“善政”了。


对此观点我也是赞同的。

曾经见过几位对慈禧太后有着比较客观评价的学者说过,慈禧类似于红楼梦中的贾母,这两位老太太一死,那就是呼啦啦似大厦倾,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了,她们若还活着,那还能再苟延残喘一会子。

既然说到贾母,在此我便想说说刘姥姥。

因为刘姥姥是一个“劳动人民”,“庄稼人”,出身极其过得硬,49之后大陆的“红学家们”对她的评价之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并且,某些人还以刘姥姥为标尺,演变成了谁对她的态度不够“端正”,谁就是站到“人民”的对立面的地步。

其中的“反面”典型就是妙玉。大部分泼向妙玉身上的脏水,都来自于她对刘姥姥态度的“不屑”与“鄙夷”(关于这一点,以后会另外成文论述,今次不作深究)。个人认为,刘姥姥确实是一个很有生活智慧和见识的老妇人,但,我们就事论事,我们应该站在作者当年的视角与立场,不应该对她有着太多的过度解读与过度美誉。

客观地来看,作者的写法真的挺艺术,刘姥姥很早就进了回目了,那还是第六回,“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刘姥姥一进荣国府”,把贾宝玉的第一次“性爱”和刘姥姥进府来打秋风相提并论,何意?

作家王蒙有一个解释,说你把初次“云雨”,初夜什么的比天还大,认为特别重要和神圣?但是在作者眼里,这和穷亲戚上门来借钱一样都是琐碎不值得提起的小事而已。

我觉得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对古人来说,初次“云雨”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或许还远远比不上“千里之外,荠豆之微”的一个老妇人进城来走亲戚,打秋风更有意义呢。


是的,刘姥姥进荣国府是“跨时代”的,是极具价值的。我们来分析一下,假如,你家里的老人年轻时和马云,王健林之类人物有过交往,现在,后者发达了,而你们家却走向了败落,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你会去找老马和老王告帮,借钱,求助吗?

很有可能就不会去。比如刘姥姥的女婿狗儿,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面,在如此云泥之别鲜明而残忍的对比之下,有一种叫什么“自尊心”的无用东西,是会在心底隐隐作祟的。

而刘姥姥好就好在她没有这样无用的东西(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提出不应该无限拔高刘姥姥的理由之一),对于她来说,生存第一。冬天到了,要吃没吃的,要穿没穿的,一家五口,难道就眼睁睁地冻饿而死吗,现放着那么有钱有势的亲戚故旧,只要低声下气地去求求人家,人拔一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粗呢,到时候,也能吃饱穿暖了,能熬过这个寒冬了,为什么不去呢。


于是,刘姥姥就预备去了。虽然家里还有别人,比如“顶梁柱”户主狗儿——只要听这个名儿,就知道他应该是“望之不似人君”的,甭指望他当家立户,这类人逼急了倒是会卖儿卖女的,为家里做什么贡献却是万万不能——没那个能耐。

狗儿之类到了现在,哪怕他亲爹以前和马云王健林什么的是同学,同乡,同穿过一条裤子,有这类人脉,他化缘都“化”不出来,只能白白浪费。

那么,狗儿的老婆,刘姥姥的女儿行不行呢,也不行。年轻媳妇子,“也难卖头卖脚”的,翻译成现在的话来说,年轻女性,少妇一个,情商不够,见识不够,“戏”不够,脸皮又薄,怎么能堪当此大任呢。

于是乎,众望所归,只有刘姥姥这个老妇人上阵了。刘姥姥和家里人的那场炕头会议,在我眼里和国会讨论也没有什么本质区别,都是解决问题,解决最关键,最迫切的民生问题而已。刘姥姥和那个百岁挂帅的佘太君也是可以相提并论的,只不过后者是保家卫国,保全无数人的性命;而刘姥姥出去打秋风借钱,不也是保全一家人的性命,不至于冻死饿死吗。

刘姥姥亦是伟大的。不信换你试试,在相同情境下,你能做得和这姥姥一样好?


但,去是去了,真正张口问人要钱,告帮,可又是另外一回事。

想来别说伸手要钱了,今天我往包里放几瓶洗发水,我想冲进马云办公室,对他说:现在90后都秃顶了,你这么大年纪,一定也是个秃子吧,你戴的是假发吧,我给你介绍一瓶防秃生发洗发水……

哪怕我想通过推销来赚钱,我也是没有任何机会的。因为,我根本见不到马云。

同样,刘姥姥也一样见不到府里管事儿的太太奶奶们。

每个人的成功都不可复制。刘姥姥也一样。她是通过中间人(周瑞家的)见到了王熙凤,但,假如周瑞家的不念旧情,不爱管这闲事儿呢;假如那天王熙凤心情不好或者正在忙宫里头的大事没空见她呢,那她不就白来一趟了。

这里面充满了太多的偶然性。当然,作为小说作者这么安排,是一定会让她见到王熙凤的,这是作者给读者打开的另一扇窗,用另一种陌生的视角,让大家重新打量这个我们用五回的阅读经验,叠加与构建出来的熟悉世界。

在这一回里,我注意到刘姥姥向王熙凤告帮时是“忍耻”说的。刘姥姥不是金瓶梅中的应伯爵,油滑狡诈,问人借钱都带着流气,她也是清白人家的老太太,不过是穷,不过是过不下去了,所以只得“忍耻”。

张爱玲在小说里写过这一类打秋风的老太太,总是坐在人家的高脚椅上,因为从前老妇人大都很矮小,脚离地面有点距离,看起来,小脚就险灵灵的,然而,脸上总是要挂一点笑。

我想刘姥姥大约也是这样的形象,在那种大富人家的华贵内室里,显得局促,扭捏,孤苦,一无所长——此时的她,和二进荣国府时与贾母他们一起饮宴时也截然不同,那时候的她是撒开了演,挥洒自如,因为第二次进府她并不是来借钱的,她是带着自己种的瓜果来“走亲戚”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但,不管怎么样,这次她都得“忍耻”说明来意,完成任务。否则,板儿青儿的冬衣在哪儿呢,孩子们穿什么过冬呢?女婿狗儿本不是什么像样的男人,没了钱更是要打老婆,整天骂骂咧咧的,自己的亲女儿以后这日子怎么过,自己怎么过?怎么养老?

无数的问题累积起来,像山一样压着她,她得撑住。女婿不成人,但女儿是她亲生的呀,外孙,外孙女也是她的骨血,这最后一条路若是走不通,那么全家人只能沦落到更底层更悲苦的命运里去。

女人没有甩手不干,潇潇洒洒只顾自己去当“自了汉”的资格和权力。但是男人有。甄士隐如此,贾宝玉如此,李叔同亦如此。

女人只有“忍耻含悲”,摸爬滚打,引领着家人们一步一步往光明处走去。男人不行,越是老男人,司马懿之类特殊的除外,普通老男人,若是没啥本事的,大都老了老了就都像焦大一般,喝酒吹牛,到处瞎混,看什么都不顺眼,喝多了就醉骂,撒酒疯,闹到最后被人往嘴里塞一嘴马粪。


刘姥姥最后拿到了王熙凤给她的二十两银子外加一吊钱,这对于王熙凤来说,不过是一顿饭钱,对于刘姥姥一家来说,那可是一年的生活费。我想,刘姥姥是一个心里有算计的人,她拿了这些钱,也不会瞎花,回到家,除了那些必要的花费外,她会对女婿说:你可别怪我说你,你不过是年轻的时候家境还好,吃喝惯了,有了钱就顾头不顾尾,没了钱就生气,成个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呢?现在咱们手里也有一点小钱了,你可要上进,勤快,咱家也有两亩地,田里也种点瓜菜什么的,或者租给别人种,等到秋天丰收了呀,咱们也把地里新下来的东西,送给荣府里的奶奶太太们尝个新鲜儿,尽尽咱们的心,也不枉人家一出手就给咱们二十两银子呢。

所以,这才有了后来的刘姥姥带着瓜菜二进荣国府,投了贾母的缘,得到了贾家更多的资产帮助,让这一份穷到尘埃里的人家,慢慢进入了小康,甚至是中产。

而刘姥姥在这里的贡献,端的是无人可及。这份人家的兴旺发达,全靠这个老妇人赤手空拳,“忍耻含悲”插科打诨,一个人打下来的。


PS1:刘姥姥二进荣国府,将会另外成文论述。

我觉得刘姥姥一进和二进,是完全不同的,这里面有着迥异的人生与处世智慧,从第一次求人告帮时的难堪,忍耻;到第二次做清客女篾片,既娱乐他人,又惠及自身的机变,得体与高情商,简直都不像是同一个姥姥所为。

刘姥姥在二进荣国府已然是换了一个人。

另外,还必须为妙玉正名。要知道作者是用仰视的角度来写妙玉的,妙玉又岂能是某些“红学家”所攻击与污蔑的那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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