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穿得像一幅画？

近几年来，老是看见「怎么穿得像一个画家」、「怎么穿得像一个作家」这样的选题出现在时尚杂志里。

先不说「画家」、「作家」到底有没有所谓着装风格（老实讲，杂志选题里的所谓风格甚至让我觉得是大众对这些群体的刻板印象），这些问题本身就是伪命题。画家首先就是画家，并不靠「穿得像」，身份在前，打扮在后，怎么都不可能靠穿着塑造出并不属于自己的身份。不过换个角度，画家的身份我们是偷不来的，可是内容却有迹可循 ——怎么穿得像一幅画？这个问题一下子就蹦上来了。

最近在啃《明亮的泥土：颜料发明史》这本书。作者菲利普·鲍尔可以说是个文理兼续的通才，整本书涉及艺术史、化学、物理、科技、经济学、语义学等等 —— 叹为观止的同时，觉得在智力上受到了极大打压，作为文科生的我，捱过了化学部分才觉得柳暗花明。

从颜料的历史出发看色彩这个角度倒是令我惊喜的，于是怎么穿得像一幅画的答案，倒是另辟蹊径般地清晰起来。

那么，我们也从颜料说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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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朱砂、金色：中世纪调色板的荣耀

群青，拉丁文 ultramarinus，是「从大海之外来」的意思，代表着蓝色的极致。中世纪最优质的群青提取自阿富汗巴达克尚产的天然青金石矿物（lazurite），由于产量极少，纯净群青的提取又相当繁复，所以价格甚至贵过黄金，通常只能用在基督或圣母等宗教人物的衣袍上，坊间也称「圣母蓝」。整个中世纪直到文艺复兴，群青的使用量都必须经过严格的计算，通常是委托人给多少，画家再根据用量来构图。

*后来著名的克莱因蓝实际上是一种合成群青*

朱砂，Vermilion，在中世纪被誉为「红色之王」，是最上等的红色色料，最优质的朱砂来自中国，所以朱砂也称「中国红」，在中世纪的欧洲，朱砂可与黄金同价。

金色不用多讲，想必大家都很熟悉了，它来源于黄金，常被用在教堂、宫殿、首饰和衣饰装饰上。

中世纪画作对这三种颜色的偏爱，不仅因为其彰显财富，更重要的是象征了神圣的德性与灵性，所以并不是人人都能用的。提香（Tiziano Vecelli）当初用群青涂抹天空就受到了来自教廷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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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穿得像一幅中世纪的画？

大面积的群青衣服，点缀一抹微妙的朱砂妆容，再用金色配饰增加一点点贵气的精致感。

看了一圈觉得 First Rite clothing 家的本季主打款蓝得非常正，是与群青同属深色调，但亮度更高一些的靛蓝（Indigo），更适合夏天；Paloma Wool 的吊带连衣裙更接近群青，就连取的名字也是极具群青之美的 Intense blue。

朱砂的部分分配给口红，正红色的口红选择太多，但是Suqqu 的这支#07 瞬朱（Syunake）从名字上打动了我。Suqqu 的口红出了名的滋润，所以饱和度上比其他正红色低一些，不会太夸张。

作为一个金色高跟鞋爱好者，最后的金色部分当然要分配给鞋子。火了很久的 Michel Vivien自然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可惜太难买，倒是 Carel 的这双让我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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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罗内塞绿：威尼斯画派的热烈

艺术史上的威尼斯画派，是一支风格浓烈，强调颜色对比的流派。其中以提香、委罗内塞和丁托列托并列为威尼斯画派三杰。

保罗·委罗内塞（Paolo Veronses）的作品中，如《三王来朝》（ The Adoration of the Kings）和《迦纳的婚礼》（The Wedding at Cana），明亮的翡翠绿色特别引人注目，它由三种色料分两层混合而成，其中的绿色来源是树脂酸铜，这是一种由绿色铜盐混合树脂制成的油性颜料，在十五世纪末和十六世纪被热烈地使用。后来到了十八世纪，法国颜料商模仿委罗内塞画作中的绿色合成了委罗内塞绿（vert Paul Véronese），直至现在仍能在法国的画材行买到。

对亮绿色的青睐，事实上在文艺复兴更早期就开始显现了。比如在杨·凡·艾克（Jan Van Eyck）的《阿诺芬尼夫妇像》（Arnolfini Portrait）中，似乎更能直观地感受到这种亮绿色的生机之美 —— 它象征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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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穿得像一幅委罗内塞的画？

委罗内塞绿单看着实美丽，但是也不得不说它非常难驾驭，画家的思路是配锡耶黄和胭脂红：我脑袋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委罗内塞的现代簇拥者，便是崇尚强烈对比与色彩浓烈的 Gucci 了。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委内罗塞绿最正确的打开方式，我认为是鞋子和小巧的包包。

By Far家的翠绿凉鞋一眼击中，可以说是委罗内塞绿本绿了。平时着装上克制，倒是不妨在鞋子上尝试一些存在感强烈的色彩。

小包包方面，JACQUEMUS 有好几款都是饱满鲜亮的委罗内塞绿，比如几何感十足的Asymmetrical tote bag，以及小可爱 Chiquita b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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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戴克棕：暗影时代的柔和与克制

文艺复兴后期和随后的巴洛克时期，艺术家们的用色又发生了显著地变化 —— 从丰富多彩走向暗影时代，画家们更重视选择颜色时的节制与驾驭能力。

在对自然的描绘上，巴洛克画家摒弃了威尼斯画派狂热的亮绿色，转向了深沉且昏暗的棕色调，这其中的集大成者就有卡拉瓦乔、伦勃朗和凡·戴克，这里我们重点说说凡·戴克（Antoine van Dyck）。

在他的肖像画《约翰·斯图尔特勋爵与兄弟伯纳德·斯图尔特勋爵》（Lord John Stuart and His Brother，Lord Bernard Stuart）中，我们可以看见左边人物穿着上非常迷人的棕土色调，这其中包括后来以画家名字命名的凡·戴克棕（van Dyke Brown）、色料褐（bistre）、生赭（yellow ochre）以及熟赭（red ochre）组成的顺色渐变。

凡·戴克棕也就是卡塞尔土色料（Cassel earth），提取自德国科隆和卡塞尔地区的泥炭或褐煤等有机物，与油性介质混合后，达到疏朗透明的暖棕色效果。

凡·戴克棕后来更是被用在了摄影显影术上，因为色调温暖，像是为照片上了一层天然的怀旧滤镜。

色料褐用于给阴影上光，那是一种用烧焦的树皮的煤烟制成的颜料，跟凡·戴克棕比起来更浅，熟赭赋予画面温暖的偏红的棕红色调，而生赭是一种淡黄色色料，用来描绘衣褶部分的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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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穿得像一幅凡戴克的画？

凡·戴克棕、色料褐、熟赭和生赭，任意排列组合两三种来做顺色，如果想更深沉就加入黑色，想亮眼加白色。

去年介绍过的 Soeur是这种顺色棕色的爱好者，特别是外套。今年年初我买了他家的工装夹克，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后知后觉 —— 这不就是漂亮的色料褐色嘛，今年出了差不多款的不同色，竟是熟赭色，加上新款西装外套里面又看到了色料褐色，不得不说 Soeur 也像凡·戴克一样热爱着棕土大地吧。

生赭这个明亮的黄色当是整体造型中的亮眼部分，针织衫或背心都是不错的选择。Lemaire的 second peau 针织衫从颜色到面料都一眼击中我，有长袖和吊带款。官方标注是芥末黄（mustard），不过我肉眼看起来倒是觉得更接近油画中的生赭。用熟赭做内搭也是不错的选择，像是 Caves collect 的背心，官方叫做铁锈红（rust），事实上赭这种矿物就是氧化铁了。

凡·戴克棕分配给乐福鞋或者穆勒鞋吧，做一个稳重的结尾，比如 LOQ 的这双 BELÉN，喜欢小木根的设计，Carmina 的乐福鞋，或者看起来更摩登的 MARYAM NASSIR ZADEH 玳瑁棕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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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动的轮盘：印象派的色彩对比

从印象派时期开始，颜料商人出现了，颜料变成了货架上的商品。画家们可以很容易地获取颜料，印象派的调色板也就开始丰富起来，我们可以看到这二十种颜色：

在颜色的搭配上，印象派画家们汲取了化学家谢弗勒尔的相邻互补色理论。

蓝橙对比就是印象派画作中的代表配色，除了莫奈的《印象·日出》（Impression,Sunrise），雷诺阿的《泛舟塞纳河》（boating on the seine）更是加深了这种对比，钴蓝的水面和铬橙的小船交相辉映，画面中不存在太阳，却令人炫目。

说回莫奈，他一辈子都在研究大气与光线的关系，终于，他在《雪下的拉瓦格》（Lavacourt under Snow）后宣称，大气是蓝紫色（锦葵紫）的，它冷而肃杀，遮掩在太阳低垂的阴影中，与光的颜色互补。蓝紫色在印象派的调色板中，是钴蓝、天蓝和朱砂三种色料混合的结果。

印象派为紫色狂热， 从莫奈到雷诺阿，我们可以看见无处不在的、深深浅浅的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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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穿得像一幅莫奈的画？

思路一是钴蓝和铬橙这两个大胆且充满活力的对比色，大面积的钴蓝色裙装，用铬橙色首饰来代表太阳，刚好一副《印象·日出》。

CARON CALLAHAN 的这条钴蓝与靛蓝渐变的裙子因为自带明暗效果，多了几分艺术气息。度假裙品牌FAITHFULL THE BRAND 里也有好看的钴蓝色系印花裙，看起来很显白，我个人更喜欢半身裙版本。

配饰部分首先想到的是 Ejing Zhang的耳环，织物设计出身的设计师把彩色的线团融进了首饰设计里，让我觉得实在是太妙了。另外贡献一个私藏的首饰品牌，来自加拿大的Corey Moranis，以有机玻璃为原材料，打造出一系列彩色透明的配饰。很多人不敢尝试橙色系，怕饱和度过高显得人黑黄，但他家的这组戒指和手环因为材质透明，而透明的橙色非常微妙，反而干净轻盈。最后用 AMBUSH KARLHEINZ 这个好看的金边、铬橙色镜片墨镜来凑个数。

思路二是紫色系的深浅渐变，正好今年我有点迷恋紫色，混合钴蓝和铬橙两色配饰，就是一副行动着的《晨雾中的鲁昂大教堂》。

当初正是因为看到 Hesperios这一季深深浅浅的紫色针织 Collection，开始有点迷恋紫色系。因为热爱针织，所以 Hesperios 这个牌子我是真得相当爱了，除了契合莫奈主题的紫色系，他家其他颜色都做得很柔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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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话

１由于《明亮的泥土》这本书我只啃到了印象派时期，待我全部读完看看能不能写出个下集（非常期待书里对立体主义、极简主义色彩的描述）。除此之外，以「如画」作为灵感的选题，我还准备了至少两期，希望能喂饱你们。

为了爱与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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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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