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过门前的小二仓（23）

      在海滩上找到的＂元宝＂，一般都是裸着的。

      出海采拾、挖取贝类，是个力气活儿，本来所穿衣服就不多。夏天就不用说了，即使冬天，也只有上身穿一身破烂的老袄，腰上一根绳子束起，下身只着一条大裆短裤，好多人索性下半身裸着忙活。这样的装束，主要还是便于劳作。早上出来时涉沟过港，在盐卤一样的海水里泡过，中午太阳一晒，这裤子就如襁上了一层盐巴，硬梆梆的，刀子一样磨着人们身上的皮肉，特别是裆下，更是痛苦异常。反正出海的总是男人，这些男人到了采拾小取的海滩上，索性脱了衣服，光裸着下半身干活儿。

      海滩上被人们用绳子系住的尸首，往往半截埋在沙泥之中，口鼻塞满了淤泥。女人在惊天动地的嚎哭声中，为丈夫抠去泥土，在众人七手八脚的帮忙下，裹上被单，用绳子扎起，一起往家里抬。

      广袤平坦的沙滩上，远远地，出海的人看到几个人抬着的东西，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出了几年海的男人，这一切都已经司空见惯、见惯不惊了，大都心硬似铁。生活的艰难，让他们的神经日趋麻木，生死之间，阴阳两隔，对谁来说，都是早晚之事，海难中死个把人，早让他们波澜不惊。

      再说，他们还要算计着潮汛上涨的时间，抢着赶路干活儿。

      众人帮着把＂元宝＂抬到家，女人已经一路哭得嗓子沙哑，两眼通红，有气无力，几近昏厥。靠近的潮墩上闻讯赶来的女人，帮忙烧锅热水，由一路抬尸的男人帮着擦洗干净，找出日常穿的衣服穿上，搁在地下，冬天还能放一两天，夏天往往当天，芦席一裹，找个潮墩上稍微高爽地方，就草草埋下。

      没有香烛，没有纸马，没有棺木，没有寿衣，没有鼓吹，没有仪式。只有自家女人已经哭干泪水的干嚎，凄厉地飘荡在海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