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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小历史(四)丨北京适不适合当首都?

搞哥读史  · 简书  · 历史  · 2018-01-06 14:48

《春秋公羊传》曰,“京师者何?天子之居也。京者何?大也。师者何?众也。天子之居,必以‘众大’之辞言之。”

这天子住的地方,是国家的枢要命脉之地,它的起名,也必须高端、大气、上档次。地盘要广,用“京”形容其大;人口要多,以“师”描绘其众。后来京师也称作国都、都城、首都,虽名称不同,但其作为一国核心的地位始终没有改变。

自古至今,那些具有远见卓识和战略眼光的政治家们,无不将都城视为关乎国家安定的根本,亦无不把国都的选址和布局,看作牵系着天下气运的关键。正如韩愈所说,“京师者,四方之腹心,国家之根本。”又如孙中山所言,“都城者,木之根本,而人之头目也。

在选择建都地点的问题上,古时候,由于国家的疆域相对较小,不用考虑太多复杂的因素,古人一般会把都城建立在居中的位置。《吕氏春秋》中提到,“古之王者,择天下之中而立国。”在一个小国里,地图中心的位置最便于对全国进行统治,也离前线战场最远,可以避免都城陷入战乱之中。

但随着王国版图的不断扩张,统治者们需要面对更为复杂的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宗教、地理形势和环境。在国都的选址问题上,需要考虑的重点变成了如何把握国家的“重心”,而非简单地寻找地图上的“中心”。

比如在汉朝建立之初,刘邦曾想在洛阳建都,并就此询问娄敬的意见。娄敬认为,洛阳为周朝旧都,虽是“天下之中”,但其作为四战之地,已经不再适应汉朝初年的新形势。要想国祚长久,不如选择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威慑天下的关中之地建都。

娄敬提出的理由是,“陛下入关而都之,山东虽乱,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夫与人斗,不搤其亢,拊其背,未能全其胜也。今陛下入关而都,案秦之故地,此亦搤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

在那时,刘邦手下许多人仍提议应以洛阳为都,但张良认为娄敬的建议更合理,于是刘邦最终放弃了洛阳的选项,决计定都长安。

自此之后,娄敬的“拊背搤亢(按住脊背,掐住咽喉)”理论,也成为了后来大一统王朝国都选址的一个战略指导思想。

自汉唐以来,随着东部沿海地区经济发展,北方边疆地带民族融合,中国的经济和政治重心也持续北迁和东移。当大一统王朝建立之时,统治者必须把更多的着眼点放在北部和东部地区,来维护天下的安定。

在明朝崇祯年间,有一名学者叫做刘侗。据说他就曾提出一个有趣的理论,“(洛阳)中宅天下,不若(长安)虎眂天下,虎眂天下,不若(蓟城)擎天下为瓶,而身坻其口。”

这里提到的蓟城,是战国时期燕国都城的称谓,也就是现在的北京。刘侗把中国地图形象地比作一个瓶子,长安倚仗天险,就像瓶腹中随时出击的猛虎,能够震慑天下。而北京,则是抵住了瓶口,以此为国都,对内,能俯察天下,对外,能抵御外敌。

也正因如此,刘侗得出了“洛不如关,关不如蓟,守洛以天下,守关以关,守天下必以蓟”的结论。这实际上也是他对明朝皇室“天子守国门”的一种认同和褒扬。

在元明清三代中,1267年,元朝忽必烈在北京地区建立国都,称“元大都”;1420年,明朝永乐皇帝从南京北迁;1644年,清朝顺治皇帝从盛京南迁。三朝的统治者,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定鼎北京。

诚然,历代的统治者们所面临的形势都不太一样,定都的目的也不尽相同。元、清是北方少数民族入主中原建立的王朝,比起江南地区,他们更适应燕蓟之地的气候和文化,同时北京离他们的发迹之地更近,假使有朝一日江山易主,他们也可以很容易撤出中原、回到故乡。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则是出于内部政治斗争和加强北方防御力量的双重考虑。而最终,他们都作出了定都北京的共同选择,足以体现在那段特定历史时期里,北京对全国和全民族而言所具有的极为独特和重要的战略意义。

杨荣,是大明的五朝元老,首辅大臣。当年朱棣决定迁都北京时,杨荣便是坚定的支持者之一。他赞成迁都的论据,是“地势宽厚,关塞险固,总握中原之夷旷者,又莫过於燕蓟。……蓟燕左环苍海,右拥太行,内跨中原,外控朔漠,宜为天下都会。”

在近千年的时间里,元明清三朝的统治者之所以敢身当瓶口,在北京建都,明朝皇帝甚至“天子守国门”,他们所看重的,就是北京“关塞险固”。三面环山,坐北朝南,周围险要的地势,能够令这座皇城固若金汤。

明朝末年,因汉族政权自毁长城,北方少数民族得以趁虚而入。在冷兵器时代,北京占据地利,易守难攻,因此满洲人入主华夏后,仍沿用明朝旧都北京,建立了清朝。

两百年来,清政府得以牢牢控制住广袤的华夏大地,证明了以北京为根基立国的正确性。但是,大清这个朝代比较宅,搞闭关锁国,喜欢关起门来自己玩自己的,不爱跟邻居打交道,也不在意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等到清朝错过了大航海时代,错过了工业革命的蓬勃发展,还满心以为“蓟燕左环苍海”,外人难于接近的时候,邻居突然前来敲门,大家一下子都傻了眼。

这时清政府才惊诧地发现,外国人已经可以直接从海上,把蒸汽轮船开到自己家门口了。

北京东面临海,本来是守卫京师的一道重要天险,但在西方的坚船利炮面前,反而变成了一道软肋。列强只要把军舰开到天津大沽口外架个炮,就相当于直接拿枪抵住了大清的脑门。

在新的战略形势下,北京是否适宜继续作为大清的国都,成为了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晚清时期,受命前来中国担任“洋枪队”队长,参与镇压太平天国的英国人戈登,曾就中国的国都问题向清政府提出过建议。

当然,作为一名外人,戈登没有直接建议大清迁都,而是委婉地提出,“中国一日以北京为建都之地,则一日不可与外国开衅,因都城距海口太近,洋兵易于长驱直入,无能阻挡,此为孤注险着。”

其言下之意,如果清朝非要以北京为首都,那在处理对外关系时,就做好当缩头乌龟的准备吧。

戈登的这条建议,倒也不是什么先见之明。他亲眼见过也亲身参与过,之前清朝在两次鸦片战争中铩羽求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另外,经常还有人说晚清时期的大清内战无敌,外战不堪一击,其实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京城离出海口太近,对外作战战略纵深不足的缘故。

除了戈登之外,当时国内的一些官员也提出了迁都的想法,但都没有引起清政府的足够重视。

究其原因,在咸丰驾崩后,第二次鸦片战争和太平天国叛乱都很快被平息,且在两宫太后和恭亲王奕訢的勠力同心之下,清朝还开启了一段“同光中兴”的黄金时代。

在这三十年间,举国上下相对稳定,李鸿章等人的洋务运动搞得风生水起,朝野臣民对大清的未来充满希望,觉得北洋水师可以守好门户,因而失去了动乱时期那种迁都的紧迫感。

然而,在光绪二十年(1894年),大清在甲午战争中折戟,再次惊醒了国人的美梦。在这场战争中,北京离海口过近,又一次成为了清朝对日进行持久作战的掣肘,而且还被日本人拿到谈判桌上,当成了要挟大清的筹码。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中日双方在日本马关的议和谈判中,日本首相伊藤博文便公然威胁李鸿章和李经方,若不幸此次谈判破裂,则我一声令下,将有六七十艘运输船,搭乘增援之大军,舳舻相接,陆续开往战地。如此,北京的安危亦有不忍言者。如再进一步言之,谈判一旦破裂,中国的大臣离开此地,能否再安然出入北京城门,恐亦不能保证。”

因为这把悬在头上的利剑,清政府不敢不答应日本提出的一切要求。台湾、澎湖、辽东被尽数割让,后来李鸿章遭遇日本浪人刺杀,挨了一枪,也只为大清省下了一亿两白银的赔款,地还是得照割。

当时国人的心态是,西洋人的枪炮厉害,打不过我们认栽。但无论输给谁,也不能输给这个当了中国数千年小弟的日本。因此,当《马关条约》签订的消息传回国内,一时全国上下群情鼎沸,迁都再战之声不绝于耳。

在这些提议迁都的声音中,其中之一便是出自广东的一位举人——康有为。这位曾对近代中国产生过重要影响的人物,就在这时通过一份上皇帝书,正式地登上晚清的历史舞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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