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
天气转热，黑瞳正和双鳄在碧油油的湖边浅水区游泳，他仰着肚皮飘在水面，两只鳄鱼分在两侧，水豚们正在嚼水葫芦，黑瞳对这些水豚倒无所谓，他觉得这东西有点蠢，养不出灵性，倒挺喜欢看它们和水蚺搞架。
水蚺不是很多，都是许久之前那条的后代，黑瞳记得之前这湖里有条水蚺，也是银瞳养的，最大时比小七小八都还长上不少，也是这片水域的霸主，当然只是相对其他动物来说。
后来遇到一次大旱，湖水就兜着点底，森林里许多动物都来这里喝水，很多是黑瞳见都没见过的，场面十分壮观。
那蛇没了浮力支撑难以承受自身重量，在陆地上爬不动，就饿死了。
银瞳所谓的“养”也只是把动物局限在一个环境里，放任不管，他可以随便他的目标跑，他总能追踪把目标抓回来，同时会让那些动物吃些苦头，自己也医治它们，医好了就放任不管。几次以后目标就会明白银瞳所表达的意思，也知道那个边界在哪里。
正当黑瞳游得惬意的时候，湖水中间咕噜噜冒泡，黑瞳单手一按翻身趴在大鳄鱼身上，用力过猛差点把大鳄鱼压翻了个身。
“哎哟！小七你背上怎么这么硌。”
黑瞳龇牙咧嘴揉着下身，眼睛盯着远方湖中心冒泡的地方。
现在太阳正大，幽水里似乎有什么从水底冒出来，一团阴影逐渐浮现扩大，一张斑斓虎皮从湖底漂起，接着又带出一个人，那人手上还拎着一个兽皮袋，出来后拖着虎皮朝着岸边游去了。
那道身影黑瞳太熟悉了，他拍了拍身下的鳄鱼，说道:“走，上岸，看看这老哥带什么来了。”
鳄鱼摆动尾巴游到银瞳上岸的地方，黑瞳跳上岸去，他发现银瞳的假肢不见了，银瞳则正在打开那个兽皮口袋。
“怎么了你这是，腿都干断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
“你走后的第一个小暑。”
银瞳点点头没说话，解开那个兽皮口袋，里面是两只尚还年幼的白虎，只是两只幼虎双眼紧闭，奄奄一息。
“咦？小脑斧？”
“打了只大猫，把皮剥了。”银瞳指了指身旁的虎皮，那虎皮面积挺大，黑瞳估摸着银瞳应该吃了点亏。
“那怎么还从湖里冒出来？老虎这边不同样有吗，只是好像没这么大。”
“那半边森林里也有一个湖，不过是圆的，水深和这个差不多，我潜入湖底发现有个水洞，就摸黑顺着过来了，也为了验证一些东西。”
老野林这段路上除了人以外活不下任何其他生命，这是很早以前银瞳和黑瞳共做过的实验，路上似乎能剥夺黑瞳银瞳所不能知晓的东西。
或许是缘分，银瞳猎食时再一次遇到他初入山林里被老虎调戏的事，这一次的老虎更大，银瞳也带上了假肢，银瞳顺手屠了大虎，也顺手剥了虎皮。
更巧的是银瞳遇到了那大虎的洞穴，里面两只小白虎正对银瞳龇牙，它们闻到面前这东西身上有母亲和鲜血的味道。
银瞳从不信宿命，一时兴起也为了做实验，带着小虎下湖，接着又回到这边森林，而不出他所料，那边的生物同样能在这边存活。
约莫十分钟后两只小老虎呼吸稳当起来，当两只白虎看到银瞳和那张虎皮时，张牙舞爪向银瞳咆哮，黑瞳连忙压制住小白虎，生怕这鸟人冷不丁把小白虎灭了。
这两只白虎顺而言之被黑瞳养了起来，小虎长势很快，和银瞳一样贼爱吃肉，量还大，黑瞳没多久就把他们放归山林了，不过银瞳依旧用同样的方法将其局限住了。
后来两白虎想造反，它们那时已经长至巅峰状态，肩高至黑瞳胸口，想要针对银瞳，结果被银瞳看食物的眼神活活吓跑，好几天没敢出现，后来是黑瞳去安慰才好了不少。
不过它俩十分皮，总是要去搞小五小六，有次小七小八看不下去一鳄一口咬得它们嗷嗷叫了半天，最后还是黑瞳出马摆平，伤势倒是不重，没下死口，自此倒是老实了很久。
黑瞳对于银瞳所带来的信息始终漠不关心。
银瞳回来后不久，拿上宽头锄进地里锄草去了。
玉米苗才有一拃长，青绿零落的点缀在黄泥地上，银瞳在这里开辟的基本都是山地，也就是梯田，平原地带比较远，没必要跑去那边搞这些东西。
地坎边都种得有树，有樱桃，有橘子柚子，还有桃子，现阶段就樱桃和早点的毛桃成熟了，橘子柚子还要到秋冬季。
很多桃树都是银瞳自己嫁接的，他找到不同品种自己搭配，黑瞳喜欢吃硬核桃子，这种桃子不大，他一手能拿四五个，不是油桃类，熟了掰开果肉果核分离，果肉软绵，香甜可口。
黑瞳经常跑到地里，摘下后在裤腿上搓两下，把绒毛搓没了就开吃，也时常踩到地里的玉米苗，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接受银瞳的制裁。
只是这东西吃多了很容易拉稀。
银瞳则很喜欢吃的是一种叫酸桃的玩意，那桃个头比黑瞳喜欢的那个个头要大一点，而且尖头小尾，成熟了就是酸的，甜味很淡，还没进路前银瞳只有在故乡吃到过。
银瞳来到玉米地里，顺着垄沟挥动锄头，轻铲下玉米苗身旁的杂草，种玉米的地不多，也就两三块，玉米种稀一点还可以栽点花生毛豆之类的。
除完草后银瞳去山涧喝了点水，不远处还有个小瀑布，这里雨水丰沛，很多地方都有小型的瀑布或溪流水流，银瞳也见过不少河道，只是这些河道每每流上一段就入地了。
他在路边顺手摘了几个梨和李子，尝尝味道就去打田坎了。
老野林里物种的丰富程度让黑瞳都有些惊讶，可以说应有尽有，而且广袤无垠，反正黑瞳银瞳这些年来都没探索完。
他们只知道顺着路边走是可以到达另一个环境里，顺着路走就只能一直顺着路走。
等银瞳回来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黑瞳也不知道跑去哪了，银瞳不以为然，反正等饭做好后，他是会跑回来的。
第二天银瞳叫黑瞳去田里锄草，那时候稻苗才刚发，还没到插秧的时候，银瞳手里又在做事，就叫他去了。
黑瞳正骑着那两只白虎玩，听到招呼也就去了，他到地方一看，放眼望去全是草，进地开拔，不过他觉得这样拔似乎有点慢，于是回去拿起镰刀到田里开干。
他手脚灵活动作又麻利，一茬茬全割了，不一会就割去大半块，他有些困惑，心想这整块田怎么都是杂草，还长得很好，郁郁葱葱，比一般的草要硬且高，叶子还有些割手。
他心说这银瞳栽的什么玩意，光长草不长苗，全割完了。
银瞳本来在家里做事，没多久看到黑瞳回来拿镰刀，刚开始他不太在意，后来越想越不对劲，扔掉手中的活，不急不缓走到田里去，果然他料想中的情况发生了。
“你就说你做什么能做好？再者就算这是草，锄草留根这事你从哪学的？我简直想把你炖了。”银瞳阴沉着脸，淡淡的看着黑瞳。
黑瞳拿着镰刀，站也不是动也不是，眼睛一会看看东一会看看西，用脚扒拉那些被他割下来的草。
“限你一天之内，去粮谷移栽过来。”
“啊？一……一天？”
“嗯？”
“哦……”
黑瞳搓搓泥脚穿上草鞋，背向银瞳时候才露出不悦，然后向着远方去了。
黑瞳感觉银瞳是真生气了，不然不会说出最后一句话，要是没生气的话，照黑瞳的秉性早就跳进田里捉黄鳝了。
银瞳后来走了，也没再说什么，黑瞳怕以后没饭吃又进山猎肉赔礼道歉。
其实银瞳知道那里不会长什么杂草的，只是他闲得慌。
黑瞳多年的了解在那时候也被蒙蔽了，等他回味过来，也不好说什么。
到了一年里最热的那几天，这天天露鱼白银瞳就起床了，头天夜里打雷下了一场小雨，他拿上镰刀和提篮出门。
银瞳顺着地坎边走，地里玉米叶拉过肌肤，拉出细小道红印，有些麻痒。
露水浸润一侧肩头，他走到某个地方，蹲下后用镰刀轻扒有些裂纹的地面，一个褐色的小骨朵冒了出来，银瞳顺着一侧往下轻挖，拔出一朵完整的、还未开的鸡枞，他覆上土走离了。
银瞳又去了树林、芭蕉地等等地方，都有不少收获，最大的一朵伞盖比脸还大，这些鸡枞是白蚁群携带的一种真菌，白蚁一般不挪窝，所以每年出鸡枞的地方也是白蚁窝周围的位置。
他回来后把鸡枞放在水潭边的一个小缸里，那里背阴湿润，鸡枞不会被晒坏。
中午两人吃完饭就坐在阳台雨亭下吹风，喝冷饮，吃西瓜。
有时候下暴雨，黑瞳就跑去湖边拉着小七小八下水，等游到湖中，他躺在小八背上，闭眼淋雨；银瞳则是坐在雨亭里喝着啤酒听暴雨倾盆，雨打树叶的声音。
到了晚上银瞳再次出门，来到水洼边，他远远就听到这里的蛙鸣，等他来的时候却静寂了不少，不过依然很好抓。
要是以前，拿个电筒去一照，那东西就会愣在那，动都不会动一下。
银瞳到湖边的时候黑瞳已经饿得不行了，银瞳一直叫他等着，银瞳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提着个大篓子，篓子里都是石蛙，篮子里是瓶盖大小的小螃蟹。
石蛙和癞蛤蟆比较像，但石蛙没毒，而且体型小得多，黑赖赖的；那小螃蟹长不大，稍微洗一下炸脆用来当下酒菜。
黑瞳已经用南瓜叶清洗好鸡枞，并且撕成条，两人一起处理石蛙，剥完皮后清洗干净整个和着鸡枞一起炖。
作为下酒菜的还有蚂蚱，是田里吃谷子的，黑瞳可喜欢抓了，拿网兜一网就是一片，抓好后把脑袋摘了，肚肠里的脏东西也会跟着脑袋带出来，炸脆以后放干辣椒一起炒，再放点盐就行了。
两人坐在矮山搭的高台上吃得很痛快，这里可以俯视山脚的一切景象，黑瞳银瞳都觉着鸡枞比松茸好吃。
这里没有蚊子的叨扰，只有夏夜的凉风。
山脚的湖面很静，月亮和星辰倒映在湖面，也像存在于湖里，两人边吃边聊，一直到深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