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并不遥远（四）

从特立尼达清晨坐大巴七点出发，车程四小时，必须得插一句，巴士票要提前去车站预约，登记时间人数姓名，开车前半小时再在车站打票托运行李上车，一件行李1cuc。预约票要趁早，交通不太发达，每天就那么一班大巴，错过就只能继续等。在路上行车一个半小时后停车十五分钟喝个咖啡啃个三明治啥的，很特别的是这样中途的驿站却又十分高档和有格调，竹制尖屋顶，实木桌椅，现代化的吧台，只是每次都匆匆而过。从古巴地图鳄鱼腹部向头部前进，一条双向车道，穿过碧海蓝天间广阔原野。

巴拉德罗，一条狭长的陆地横亘于加勒比海的中央，从地图上看，宛如一颗豌豆。有名的度假胜地，有些乏味，有些单调，却有些精致。街区规整，每条十字路口都有石头路标，四个方向刻上数字，基本不会迷路的地方。从1走到50，过了之后就是三面环海的大型高档酒店，很多加拿大人，美国人在冬天成群结队而至，听说报团价格非常便宜。

因为古巴没有网络，并且行程没有固定，也就没有定好住处。找住的，是每到一地首要解决的问题，好些年前的旅行还是这样的节奏，一家家去问，去看，下午一点半，在国营商店喝完一罐冰可乐，就得鼓起勇气走进烈日骄阳里。两个小时走下来，肤色已经完美融入了当地，黑里发亮。从28走到22街区，要求有点多，符合条件的极少，有的是房间不够，有的是时间不够，我们要连续住上三晚，中间遇到一家阿姨的房子，超级喜欢，但只有两晚，时间还得等自家租客上网回来再确定，最后遗憾错过，喜欢的，是阿姨的态度，非常和蔼热情。最终，选了22街区的一家套间，沟通要靠他们家84岁的老奶奶，而家里管事的大姐四五十岁竟然一句英文不会说。

旅行是什么?换一个地方睡觉，换一个厨房煮食，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为什么不呆着家里?然，从过于夯实的生活里启开些缝隙，让每个地区独有的风吹拂进来。这些年，慢慢开始学习放掉，学习流浪，手机断了网，世界缺你好像一样运作，没有人惦记着你，你也别惦记太多，当下，此刻，是真实存在，这个时候我不喜欢记得过去，也不喜欢讨论未来，只想呆在此时。越来越不太爱一直拍拍拍，或者这也是放掉的一部分，海的色彩缤纷，海浪轻轻的拍打声，那云彩的漂浮，风袭转摇动树干，各种蜥蜴从草丛里探出头来，隔壁几个四五岁的孩子在屋门口草地上踢着红色的球，一会儿哭了一会儿笑了。

隔壁有个大叔的一天是与一把塑料椅子相伴，他永远搬着椅子端坐在树影下面，随太阳转，天黑了，也就坐在自家大门口。平和的社会是众人有大把的休闲时间，于是处处坐满人，邻里很相熟，大部分时间是集体活动，跟我们成长的90年代很类似，披头士是他们的崇拜者，每个城市都有披头士酒吧。古巴的社会有一套严格的体系，吃穿住行各司其职，外国游客坐viazul公司大巴，空调客车来自中国宇通；国营商店早上九点营业至晚上九点，商品统一标价；小餐馆餐食有些是特定供应出租车司机，小商品市场的当地人，不可以卖给游客。

浅沙静海，长长的沙滩，又细又白的沙子，走上一百米海水依然才及小腿，对于我这样的旱鸭子简直完美。当地人喜欢躺在海水里聊天嬉戏，有的时候一家老小围坐在一起唱歌，一首接一首，这个时候突然想起这么好条件，要是四川人肯定支起桌子打麻将；要是广东人应该是煮壶茶了。

大海有时候又变成了淼淼茫茫的灰蓝色，和天空相接，浑然一体。

白天，我会坐在院子里看会书，坐得过久，房东阿姨时不时出来抽口烟，互道一句“Hola"，午后，阳光的猛烈程度，微风的甜美程度，白栅栏外植物色彩的鲜艳程度都会随着时间而增强，几乎成了一种挑畔。睡上个悠长的午觉，推开小铁门，赶走守在门口的蜥蜴门神，踏入那片草地，也跟大叔一样坐在那棵巨大的椰子树下，什么也不做。

太阳慢慢西斜，路上穿着泳裤背着水圈捧团毛巾的人渐渐多了，只需要五分钟不到，越过一条车道，穿过一丛丛匍匐在地的藤蔓植物，开些黄的紫的小花，草丛里悉悉索索全是各种肥硕的蜥蜴，虽然不会咬人，但也怪可怕的。沙滩很平坦，人们往往成双结对，或者一家大小。黑发墨镜肌肉男人带着粉色连衣泳装女儿在水里奔跑追逐，一头白发老头坐在岸边一言不语，守着一堆衣服。黝黑精瘦小男孩，一头扎进海里，扔着一只皮球。一身黑色比基尼姑娘牵着男朋友慢慢走向海的渐远处。白得耀眼，沙子的色彩，水是透明的，远处才稍微有点蓝。

从巴拉德罗少得可怜的旅游攻略里得知此处是吃龙虾的好地方，一路的街上看餐馆招牌，几乎一无所获。正好经过28区那个有好感的阿姨家，跑去闲聊几句，聊到龙虾，巧得很，他朋友就是专门做私人龙虾餐的，男主人马上热情带我们走了两个街区的一个当地人家里。热情，麻利，开口就是一句“my friend",15CUC的套餐，两款龙虾，一种煎焗，一种红烧捞汁，配一碗白米饭，前菜是四五种水果摆成的沙拉，饮品可以选啤酒，可乐或咖啡。每天晚上营业，每一小时只接待一桌客人，在狭窄的厨房就餐，四方桌，铺一层厚厚的大红色桌布，西餐摆盘，墙上挂几幅大照片，大约十年前家人青涩的模样。

夜色总会来临，再美妙的嬉戏也有结束那刻，天空只余一点鳞光，沉沉的黑色把天空、海洋、土地、植物融成一团，人群终于消失了，除了海浪的轻微拍打声，日复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