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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蜀琴之谜(6)

七喜2007  · 简书  ·  · 2018-06-19 22:16

文:七喜

【10】

晚上,林謩认床,加上房间里始终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就更难睡着了。程立并没有像他下午暗示的那般,相反,他睡得很快,没一会就响起鼾声。他在地上打了地铺,林謩担心寒气太重,程立告诉她,这幢房子在他爷爷建的时候就特意架空了半层,防湿气防虫蚁。“我小时候经常睡地上。”他舒服地躺下来,林謩感到失落,不由再次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跑这一趟。

及至半夜,正迷迷糊糊,忽然听见窗户被敲响两声。程家宅子虽后来翻新过,但窗棂依然是初建时的木框。林謩猛然清醒,竖起耳朵,再次仔细听去,却全无声音了。松了口气,正准备继续酝酿,笃笃!这次听得清清楚楚。

林謩翻身看看床下的程立,睡得正沉,完全没有反应。笃笃,又是一声,仿佛吃准了房间里有人醒了。林謩犹豫一下,决定看看。她轻轻走到窗前,从窗缝中往外看,说真的,这会她真怕缝隙里有一双眼睛。好在,窗外月色正好,投到院子里一地清辉。再仔细看,柑树下好像是有个人影,林謩不敢冒然出去。人影转了个身,本来在暗处的脸部被月光照到,竟然是大伯母。

林謩想了想,大伯母敲窗不知道是找她还是找程立?她拉开门,走到院中,大伯母见她出来,也不意外,下巴冲石凳扬扬,意思让她坐那儿。

“这么晚您还没睡?”林謩坐下后,大伯母也坐下了。

“年纪大了,睡眠少。”大伯母微笑。

“您是····找我,还是找程立?”林謩问,她想知道敲窗户的究竟是不是大伯母。

“找你。”大伯母直接切入主题,“程立这次带你回来,是要拿仲尼琴的吧。”

“嗯,他是说过。”

“那把琴,你劝劝程立,最好不要再找了。”

“为什么?”

“不吉利。”

“不吉利?”林謩懵了,“有什么事吗?”

“我是好心才来劝你们。”

“可是···程立说,他父亲特意把这把琴留给他,信上也写的。”

“程半清不知道怎么想的····”大伯母说的程半清就是程立的父亲。

“可是,”林謩想了想,“这件事如果不讲清楚,怕是程立不会轻易放弃,毕竟那是他父亲的重要遗物。”

“只怕也讲不清楚。”大伯母叹息一声,“我嫁到程家来,见到了一些事,到现在都说不清原因。”

“是什么事呢?”林謩越发好奇,大半夜听一个老太说了这么多颠三倒四的话,她再也睡不着了。

“嘿,”大伯母轻笑一声,“这些事连程立都可能都不知道。”

天高风凉,这个偏远的小镇,像被地球遗忘的一块。除了日落日升,没有其他可以证明时间交错的标记。人们不习惯用钟表记时,除非要赶路,但镇上大部分年轻人都走了,留下来的只有守着小镇过了一辈子的老人,他们不会离开这里,时间对他们的全部意义只是活着。

此刻,林謩看着大伯母,在淡柠色月光下,她苍老的面庞上蒙起一团莹莹绒光。她的眼神依然灵动,整齐的短发贴服在耳后,如果不是驼背和枯干的双手,真很难相信她已是古夕之龄。

“你和程立,还没有结婚吧。”大伯母用洞悉的眼神看着林謩,林謩一时语结,只好默不作声。

“我刚来程家的时候,也没有嫁给程半云。”

林謩猜想程半云就是大伯父,半清、半云,这兄弟俩的名字倒有意思。

“我记得,正式嫁人的时候,也是这个季节。”

【11】

民国末期,时代的更迭还没有翻到宜宾附近的小镇,就连宜宾都停留在上个世纪的模样。箭板镇依然闭塞,仅在龙溪河岸边稍稍热闹,来往船只运送货物,也走客船,多是离开这里出去经商或读书的年轻人。

肖梅却是搭了几趟船,辗转来到箭板镇,随行的只有一个远房亲戚,送她来后,不日就走。

亲戚带她上了岸,七拐八拐走了一段青石板路,最后停在豆腐坊旁边一户高门楣的人家前。亲戚敲敲门,很快门开了,迎面是一个盘着发髻的老妇人。面色严肃,穿着宽袖宽腿的布衣裤,虽不阔绰,倒也整齐端庄,比一路过来看到的镇上人还是显得富足一些。

老爷子在大堂坐着吸水烟袋,见亲戚和肖梅,并不客套,只是扬扬头,让她们坐对面的椅子上。老妇人给她们端了茶,便坐到老爷子身边去。待老爷子一袋烟吸完,才开口,“来了。”

肖梅心下不以为然,来了半天了,还问。

亲戚却不见怪,笑答,“来了,乘船来的。您老给的钱,还有剩余。”

老爷子点点头,“吃饭?”

亲戚忙说,“不吃不吃,这就走了,还得赶船到重庆。”

老爷子又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从始至终,没看过肖梅一眼。

老妇人便起身进屋,不一会捧了一个布包裹出来递给亲戚。亲戚打开,里面是几块绸缎料子和一封红纸包着的酬金,便再三又谢。

肖梅送亲戚到门外,趁老妇人没看见,亲戚叮嘱肖梅,“以后嫁过来就是这里的人了,要安下心。”

肖梅不语。

亲戚叹口气,“你家里人托我一定要把你送来,我也是完成这桩心愿了。”

赶船的亲戚不再多说,摆摆手,提着包裹很快走远,消失在青石板路的尽头。肖梅倚着门框,她知道,不一会,亲戚就会走到龙溪河边,跳上一艘商船或是客船,很快离开小镇。

“你会做饭吗?”老妇人突然在身后问道。

肖梅惊了一下,很快转身,点点头。

“那这一餐你来做。”老妇人引肖梅走到厅堂后院的厨房,灶台、菜、炊具、水缸一应俱全。肖梅在家本就做熟的,便利索地很快收拾起来。

一直到吃晚饭,家里只有老爷子,老妇人和肖梅。晚餐做了两个素菜一个汤,为迎客,老妇人多备了几个腌过的鸭蛋,剖开来,油滋滋的蛋黄。肖梅却吃不下去,硬塞了半碗饭。饭后,老爷又照例吸水烟,老妇人不言语,只看肖梅怎么做。

肖梅很快拾起碗筷,端到厨房去洗,剩下来的菜另用干净的碗装好,扣在灶台上。全程无话,但肖梅知道,老妇人一直在观察她。

等肖梅做好所有的事,老妇人坐在前院的石凳上等她。肖梅在身上擦净手,依着老妇人坐下。

“半云要晚一天回来,明天就能见到了。”老妇人缓缓说道。

肖梅点点头,程半云就是她要嫁的人。程家是她母亲的外戚,关系虽远,但总也沾点亲故。送她来的亲戚,与程家关系更近一层。肖梅父母先后病故,母亲在半年前便托了亲戚寄信给程家,信中附了肖梅的照片。程家不日回信,也夹了照片,是程家大儿子程半云。

两家说定亲事后,肖母算是安下心,走的时候平静地像是睡着了。

肖梅哭了两场,一方面想着遂了母亲心愿。另一方面,也确实不知道前路如何。思量再三,嫁到程家,应是相对好的安排了。

“我这个儿子,有些特殊····”程母似乎有些为难,“我今日见你,勤快朴实,我很喜欢,也望你能在程家长久立足。”

肖梅心下有点奇怪,既嫁了来,不长久,难道还会有其他的变故吗?想着,又觉忐忑。

“半云性格很好,这个你放心,他会好好待你。”程母话锋一转,温和地笑道。

肖梅便也羞涩地笑了。

晚上被程母安排在西边厢房,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墙上挂着一幅字,不知道是谁写的。小镇的夜极静,偶有风过,院子里的槐树叶发出扑簌簌地微响。肖梅翻来覆去,想了一会母亲,又想了一会从未谋面的程半云,想到明天就能见到这个自己要嫁的人,不知道是喜是忧。

忽然,听到东厢房传来一声音律。她仔细捕捉听去,确是从东厢房传来。一声慢,一声紧,似在哑哑诉说,又像嘤嘤低吟,肖梅不知道这是什么乐器,但在夜里听来,清澈高扬,有一种说不出的出尘之感。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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