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夜间了。我来到熟悉的小旅馆，开了一张床。
旅馆很小，没有什么标准间，只有4个房间，每个房间有六张上下铺，和宿舍一样。
我推开房门进去的时候，屋里已经有一个人，二十来岁的样子，和我差不多，头发短短的，靠在栏杆上正在吸烟。
他扫了我一眼，吐着烟问我：“你不介意我吸烟吧？”
我把门关上，回答他：“不，没关系。我也是烟民。”
“那好，来一支吧。”他扔了一支烟给我。
我接住烟，细看了一番，似乎没有做过什么手脚。
他注意到我的顾虑，笑着说：“嘿，别怕。我不是那种谋财害命的人。你不放心的话，给回给我吧，别浪费了。”
我也笑了，走到他面前，把烟还给它，掏出自己的烟，点上一支说：“我只是喜欢抽自己的烟，没别的意思。”
他长得很清秀，眼睛里藏着不易被发觉的忧伤。他的手指也很修长，吸烟的动作很纯熟。
“你不是本地人吧？”我问他。
“是的。从口音上听得出，是吧？”
“你来这里做生意？”
“你看我像生意人吗？”
“不太像，但也不像来找工作的。”
“我是来找一个人。”
“朋友？”
“不能算是。”
“还没找到？”
“没有。”
“说不定我可以帮忙，我对这里很熟。”
“你是本地人？”
“几年前搬了，但偶尔也回来一下。这里并没有改变多少。”
“我来找一个女孩。”
我无言地笑了。他也笑了，眼里的悲伤却跳动了一下。
“我找的那个女孩，胸口上刻着两个字。我也无法肯定她在不在这个城市，只是来碰碰运气。”
我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其实我也知道，茫茫人海中，是很难找到的，何况我一点线索也没有。”
“你可以去登寻人启事。”
他盯着我看了一阵，忽然笑了，说：“哥们，你在号子里待过不短的时间吧？”
我问：“为什么这样说？”
“感觉。”
我不禁也笑了，对他说：“恐怕你和我曾经还是舍友。”
他显得兴奋了一些，对我说：“你是一个爽快的人。我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
“我不是好人，还是别和我走得太近。”
“放心，我也不是好人。过了今晚，你我又会彼此毫不认识，是这样的吗？”
“你很聪明。”
“你也是。”
我们都笑了。我递给他一支烟，问道：“几年？”
他接过烟，拿在手里转了一圈才点上。
“三年。”
“够短的。”
“你几年？”
“我？比你多一倍。”
“看不出你这么老了。”
“为什么进去的？”
“强奸。”
我感到自己问得太唐突了。犯人中，强奸犯是最被看不起的。但是他回答我的时候，一点也没有犹豫。
“很奇怪是吧？”他接着说：“敢做，就没有不敢承认的。只是，我的故事很复杂。如果要讲出来，那要花很多时间。”
“我很有时间，你呢？”
他开心地笑着说：“我应该早几年认识你。你真是一个不错的人。”
“我其实是个很笨的人，总是会忘记很多人和他们说的话。你也一样，是吧。”
“不用担心。我就是想说说自己的故事。万一哪天我死了，好歹也算留下了一点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