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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vie|《三峡好人》:每一滴水都有自己的形状

藜照  · 简书  ·  · 2018-01-05 20:52
《三峡好人》

贾樟柯导演执导,2006年上映的《三峡好人》,其片名的灵感来源于布莱希特的寓言剧《四川好人》,虽然两部作品都将目光聚焦在社会现实的改变,但就影片的气质而言,它的英文名恐怕还要更贴切一些。《三峡好人》的英文取名“Still Life”,直译为静物,都说物是人非,若是物也变了,人又该何去何从呢?轻轻念出这两个单词,我们还能感受到一种来源于时间本身的忧伤,好像一切都变了,一切又都在继续。

《三峡好人》由四个部分和两条线索构成主要的篇章与故事线,“烟、酒、茶、糖”是计划经济时代最具有代表性的四样物品,也是逢年过节才能接触到的奢侈品,而三峡工程也是一种计划之下诞生的产物,四个篇章的设计本身就与主题形成了一种呼应。从每一个篇章单独来看,也各自有动人的地方。


烟酒茶糖四个篇章

烟贵,贵在人命贱而运无常,有时朝不保夕,即使如此人与人之间仍然有可贵的际遇,像韩三明、小马和工友们——发根烟,接了,就算是相识了;酒辣,辣在喝了这杯团圆酒,下次再团圆便不知是何时何地,滚烫入喉,让人说不出话;茶苦,苦在巫山云雾一场空,多年的情感与等待竟不比茶浓;糖甜,甜在一辈子漂泊,也有人记得给你一块糖,也有人愿意能和你分享一块糖。

在《三峡好人》当中,我们能看到贾樟柯导演出色的运镜能力。比如在开篇的长镜头中,众生群像笑意盈盈仿佛生机盎然,而当镜头摇到韩三明,他格格不入地独坐着望向远方,镜头切换,原来只不过是如此渺小的一艘船,在宽阔的江面与高耸的峡谷间拥挤的近乎悲苦。


韩三明独坐船尾

除了熟悉的镜头风格,《三峡好人》在许多细节的处理上十分令人动容,每一个人物都有生命的张力。

比如因打工断了手臂男人的家中,墙壁上挂着一个歪歪斜斜的拉力器,同样为弥补情感的失落从山西来到三峡的韩三明与沈红,因为这个人物有了擦肩而过般的际遇;


墙上的拉力器

比如为赔偿、工资等问题焦头烂额的工厂长,他站在窗边大喊“要保护好国家的财产”,下一个镜头他用柔软的手掌抚摸锈迹斑斑的钢铁,当然有眷恋,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留恋的工厂长

再比如,东明桌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表,闹钟、怀表、电子表、机械表,走过,停了,时间在他经手的砂砾间流逝,指缝间悄无声息;


时间

而韩三明,他像英雄般的林冲,夜奔至三峡,一心只为寻妻儿,黝黑的皮肤上挂着松垮的白背心,这件随处可见的背心却仿佛他外来者的标志,而当韩三明真正成为工地上平凡无奇的一员时,他迎着烈日脱掉了不同,许许多多的个体同化成了一种重复的动作,抡起、砸下,如千万滴水珠汇成江河一起奔流。

无论是被丢弃的手套,还是墙上的奖状,或是随风飘起的“努力”,略显莫测的音乐中,我们难免会发出一声感慨。一名出色的导演可以赋予静物全新的生命,它们因承载着故事而变得与众不同。这种生命力来源于观众的自身体悟,为观众留有一定的想象空间而不是苍白的解释一切,这本身就是对观众的一种尊重。

除去极为生活现实的细节外,《三峡好人》中有着许多超现实的部分,但仔细想想,这些“超现实”,又似曾相识般地出现在我们的身边。当韩三明、沈红满怀惆怅地站在江边,天空中的不明飞行物浮游而过,竟不自觉地感到了些许安慰,既然宇宙间多了一种注视,人也就并非想象的那么孤单;

不明飞行物

韩三明初次与工友们交流,旧电视里播着94版的《三国演义》,而当小马意外未能赴约,他的潜意识里看到的恰恰是刘、关、张三兄弟的貌合神离,相顾无言,义气将死,不知究竟是韩三明内心小小的愤懑还是不详的预言。


三国演义(左)三兄弟(右)

同样是寻找情感的落点,沈红“砸”断了一团乱麻,在她下定决心之时,窗外突兀的烂尾纪念碑终于一飞冲天,像沈红的郁结之气倾吐殆尽;韩三明与麻幺妹将断掉的夫妻线再次接起,窗外的大楼轰然倒塌,两人之间多年的隔阂消失不见,他们站起来,韩三明轻轻揽住了她的肩。

飞起的纪念碑(左)倒塌的大楼(右)

苦辣甜咸,哪一种都是现实的滋味。

台上的艺人大汉淋漓,台下的观众前仰后合,废墟中的城市与不可思议的狂欢。

正如韩三明回首时所望见的,我们在危楼高宇间如走钢丝,前路充满艰辛,回首亦无退路。

无论如何,还是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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