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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据癖,拖延症,不切实际的白日梦者。《男儿到死心如铁》这个故事已经在心里和硬盘上存在了一段时间,希望在简书能坚持码字,把这个故事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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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男儿到死心如铁(60)人面桃花

青色百合99  · 简书  ·  · 2018-02-05 12:28

目录|第五十九章  余韵未消

第六十章  人面桃花

早春二月,塞外的新绿还无处可寻。

驿道的山水间零落着不知哪个朝代修建的长城,古老的城墙已经破败不堪,却依旧冰冷刚硬。烽火台的拱门屹立在瑟瑟风声中,更显得孤寂苍凉。

云从营几十人轻装简从,沿着曲折的山路,从层峦叠嶂的峡谷中纵马出来。

一出山谷,道路顿时平缓了许多,枯草间还能听到隐约的流水声。

是拒马河。

他们已经离莫州不远了。

时近黄昏,远方的天际惊起点点飞鸦,有个熟悉的白影子夹在当中上下盘旋,把一群乌鸦赶得“啊啊”乱飞。

“是飞羽!”江离低声喊,也不管飞在高处的海东青看见看不见他,抬手使劲挥,“前面有我们的人。”

齐景撮唇作啸,婉转的曲调带着几个花音飘上天空。不多时,应答的牧笛传过来,齐景侧耳听了下,笑了:“虎翼和鸾翔营都在,他们正埋锅造饭呢。”

“走,我们吃现成的去!”岳朗纵马向前,“他们去探‘蒲阴’和‘飞狐’,不知探到了什么?”

他们所处正是太行余脉。

太行山,南起河内,北至幽州,千峰耸立,百岭相连,从春秋时期就被堪舆家奉为天下之大形。太行北据燕冀大地,西连黄土高原,南指中原腹地,余脉俯饮东海。绵延数千里的崚嶒危崖,几乎处处都是天险,只有八个横亘东西的峡谷作为出口通道,古称“太行八陉”。

此次铁珩几乎把铁骑军全员派出,就是要把八陉中北部的几条通道详详细细探个清楚明白。

兰满仓去的“飞狐陉”和邢襄去的“蒲阴陉”后段交错重叠,看样子两营已经合兵一处。云从营探查的“军都陉”北起居庸关,一路从北鄢占据的幽冀两州穿过,在敌军眼皮子下面徘徊多日,岳朗的神经一直绷得极紧,这时快到家门口了,又见到自己人,才全都放松下来。

拒马河的流水声中夹杂着炊烟和饭香,黄昏的暮色中,几个营的铁骑们多日不见,凑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你们指挥使呢?”岳朗下马疏散筋骨,四下既看不到兰满仓,又找不到邢襄,忍不住问道。

“他打马跟着兰指挥往南边去了,特地不叫人跟着,说晚上才回来。”吴澜一边拨火一边说道。

岳朗抬头看天,问道:“今天是二月二十五?”夕阳余晖中有一弯疏淡的月牙。

“是啊。”

岳朗攀鞍又上了马:“我也去转转,吴澜你和齐景盯着点,吃好了赶紧扎营睡觉,我一会就回来。”

沿着河跑出去好几里,岳朗才在一片枯树林边找到邢襄,他已经生起一堆火,正慢条斯理往里面加柴。

兰满仓和他们隔着几十步,对着一段破烂得看不出是什么的墙根处,絮絮诉说着,时而呜咽有声,时而又夹杂着苍凉的歌声:“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声音嘶哑,好多地方唱破了音,似乎藏着太多的凄苦悲凉,叫人不忍卒听。

太阳已经落山,冷风轻掠,静而不沉。

岳朗走到邢襄身边坐下,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邢襄也轻声答:“中午就到了。”

岳朗又问:“风扬营和我哥都有消息吗?”

“飞羽来报信,他们三天前已经回莫州了,铁大人还特地嘱咐我,叫我这两天看着点他。”邢襄抬下巴指指兰满仓。

岳朗伸出手在火上暖着,叹息道:“五年了?”

邢襄声音更是低不可闻:“轻易能忘,也不叫刻骨之痛了。”目中一片黯然的温柔,不知是否也勾起往事。

他语气中的惆怅蓦地触动岳朗情肠,心口似乎裂开条缝,很多东西随之汩汩而出。

元宵节后,在别人面前,他还是原来那个岳朗,脸上永远挂着懒洋洋的笑容,走路不走直线,整治起人来照旧花样百出,叫人又欢喜又恨。

可他心里最深处却明白,那看似微小的变故,已经改变了一切。

他一直刻意不给自己喘息的空当,从早晨直到深夜把事情排得密不插针。很多事不愿更不敢往深处想,偶尔闪现出来,也迅速被他压制下去。

然而有些人天天要见,根本没有闪躲的余地。所以铁珩探查八陉的命令一下来,他马上选中离莫州最远的“军都陉”,第一个带着云从营离去。

在峰峦峭峙的山路上,幽深荫蔽的峡谷里,敌人随时可能出现,脑子时刻绷紧一根弦,不敢丝毫放松。

但越是在这极为紧张的时候,越是不能控制心中的杂念。

他始终记得第一次上战场的情景,他与孟川坐在中军,北鄢黑压压的铁甲重骑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跟着一波涌上来,铁珩马上驰骋的身影被残阳染成一片血红,所向披靡,手中的陌刀锋锐如电,冲开玄色的洪流,终于在众儿郎震天的欢呼声中带着敌军的大旗跃马归来。

那一刻,战神也不过如此。

年幼的他被那骄人的威风杀气彻底震慑,心跳得几乎没了间歇,从此就一心爱上红色的衣裳。

只可惜红色穿在自己身上,怎样也没有那样由内而外的光彩。

这世上很多事,不细想还可以继续糊弄自己,一旦条分缕析,反而万劫不复。

何况他们的过去,有着无数值得一想再想的细节,更埋藏着无数毫不自知的……倾慕。

一切的宿命,恐怕在更加久远时就已经开始,于不为人知处一点点扭曲变质,纠葛在幽暗的角落里,始终不曾见阳光。

山水迢递间,虽万分不想承认,却也不能再回避。

十四之夜那温柔的月色,不过唤醒了那些不再天真懵懂的热切而已。

他和他,早已是最亲最近的人,胜似亲生兄弟。

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为对方去死,更可以咬紧牙关为对方活下去。为了对方,违背过心意,遗失了天真;连一双手上,也为了对方,一次再次沾染了血腥。

可是他却不肯满足于此,平生生出这一种不可告人的心事。

永远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永远没有餍足,正是一个吃货最纯真的本质。

他不由自主打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了。

兰满仓好像诉说完无穷心事,又幽幽唱起来,歌声更像声声呜咽了:“……疼烂了肝花儿想烂了心,哭麻了一双眼睛。”

天不知不觉已经黑透,岳朗和邢襄都没动,等着山歌小调的最后余韵消失在风里。兰满仓伸袖子胡乱抹一把脸,回头喊道:“走了,回去吃饭,老子饿死了!”

邢襄扔给他一个夹着肉干的饼子,已经烤得黄黄的:“就这吃吧,眼睛跟赤兔一样,回去怎么见人。”

岳朗也从马鞍后面解下个皮囊:“给,我从北鄢带回来的好酒。”

兰满仓咧开嘴,一手拿饼,一手举着酒袋:“那咱的禁酒令呢?”

岳朗替他拔开塞子:“你先喝,要是心里不安,回营再去领罚,我们一起陪你挨这二十军棍。”

三人在火边或坐或躺,成个品字,默默吃着东西,只听到火哔卜哔卜作响。

半晌兰满仓才从酒袋上移开嘴,声音已经带着浓浓的酒意:“老子那媳妇儿,不说百里挑一,也是出了名的俊。嫁给我时,多少人都说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邢襄和岳朗对看一眼,岳朗说:“说不定嫂子就喜欢你这样的大老粗。”

“咱虽然老粗,可咱会唱小曲,没房子没地,一样娶到了俊媳妇儿。”兰满仓轻声笑,“我那小子九岁,白白净净个娃儿,长得比我好看多了,眉眼都像极了他娘......要是他还在,今年快十五了,我也要操心给他找媳妇儿了。”他又抓起酒袋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气顿时模糊了双眼,兰满仓咳了几声,在袖子上擤鼻涕,“好酒!够劲得很,老三你哪弄来的?”

“这是正经的幽州老瓮,我本来带回来要送人的,如今就便宜你了。”岳朗拨着火,听兰满仓讲起来他那土坯子垒的值万贯的破家,黄土陇中万金不换糊口的薄田,心里的人在身边,世道再冷也是暖的......

兰满仓越说声音越小,终于归于沉默:“唉,不说了,铁骑煞气太重,所以咱们姻缘头上都太差。凄凄惶惶,一水全是孤家寡人。”他把酒袋扔给邢襄,“老二,你也喝,回去一起挨棍子。”

邢襄接过酒袋猛灌了一通,自嘲里也带了暖烘烘的酔意:“孤家寡人,没什么不好!老三你来!”酒袋隔着火又扔给岳朗。

岳朗只浅浅地尝了一口,半天才借着那点酒气,若有所思地低语:“心里有个人,是个什么滋味?”

兰满仓支起身子说道:“咱是老粗,从来看不上那些眉目传情,私定终身的戏文。虚头八脑,一点实在的都没有。如果你饿了三天肚子,好容易找到一碗粥,宁可自己饿死,也要让她先吃,这才是真放在心里。我那媳妇儿对我,就是这般……”他一把抢过酒袋,又抱着鲸吞鸿饮了一阵,才斜着眼问道,“老三,你这碗粥如今也有主了?”

岳朗不语,想起许多幼年逃难时的往事,那时候找到一点食物,铁珩总逼着叫他先吃,算起来这样的粥他已经不知喝过多少次了。

想着想着,已经平复的心再次乱了节奏,一时忧一时喜,又患得又患失,说不尽百般滋味在心头。

邢襄看岳朗脸色怔忪不定,笑道:“呵呵,岳子明春心动矣!这次是真瞧上谁了!”

岳朗使劲屏住劲,佯做无事地一推六二五:“我一天到晚和你们混一起,哪有机会瞧上谁!”

兰满仓含着口酒,歪着头道:“没有?你前些日子那张脸跟个夜壶一样,又黑又骚,难道不是猫儿在闹春?”

“你奶奶的才闹春!”岳朗抢过酒袋,索性发起狠来,“沾点酒就拿我当下酒菜,下次别想我弄酒来给你们喝!”

“恼羞成怒了不是?”邢襄拍他,“不过话说回来,铁大人还没成亲呢,你着什么急呀?”

岳朗一愣,口气不觉更尖利了些:“他成不成亲和我......”幸亏马上反应过来,顺着话头说道,“是啊,总得哥哥先找了嫂子才像话不是。”

邢襄丝毫没觉出他有什么不对劲,自顾自说道:“我看挺难,他那个人,平时随身用的东西都要最精最好的,宁缺毋滥。何况成亲这种人生大事?断断不会随便凑合,一定得千挑万选个最可心合意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上他。”他转头去问岳朗,“我听说蜀中是出美人才女的地方,那么多年就没遇到一个?”

岳朗张了张嘴,想说曾经有个会唱歌的白夷女子......可这话当着邢襄那是万万不能出口,于是只好摇头:“不知道,好像没有。”

兰满仓越喝话越多,话也说不清了:“你说咱铁老大,平时就跟庙里的……天王一样,行动坐卧宝相庄严,怎么会养出老三这样的浪荡货?”

“宝相庄严那都是表,他就像他那柄宝刀‘百战’一样,平时不出鞘就是一段木条,其实坏和狠都藏在里面。你不觉得老三和他特别像吗,不过就是岁数小,想藏还藏不住罢了。”邢襄歪在火边,悠悠说道,“俗话说言传身教,他这么稳当的性子还把咱岳小爷养成这样,要是和我们一样浮躁,这小子还不得把天都掀了!”

岳朗听他们两个闲扯,乐得把话题转移到铁珩身上,至少没人来拷问他那一团乱麻样的心思了。

他也更想听听在别人眼里铁珩是个什么样子,他如今身处此山中,雾里看花,当局者迷。

兰满仓目光迷离,定定地瞅着岳朗:“咱老三除了人嫌狗不待见,别的都挺好,能文能武,有才有貌。”他特哥两好地搂着他肩膀,“你真瞧上什么人,跟哥哥们说,哥哥们一举帮你拿下。”

岳朗苦笑一声,说的话只有自己能听到:“这一个,天王老子也拿不下来。”

“哎哎哎!”兰满仓忽然想起个茬儿,一惊一乍喊起来,“你不是看上人家有主的小媳妇了吧?那可太没品了!咱爷们不做这等龌龊的事!”

要真看上别人家的媳妇就好了,好歹还可以盼着她丈夫早点死掉早点守寡。

“别发愁!”兰满仓借酒装疯,半躺在地上张开胳膊,“还有哥哥喜欢你,来来来,给哥抱一个。”

岳朗被他气乐了:“你敢过来,我拉掉你胳膊!”和邢襄使了个眼色,差不多行了吧?

邢襄叹了口气就要去牵马。

兰满仓不理,拖泥带水地爬过来,一手一个把两人一股脑搂住,下死劲抱着不动:“谢了......”这声谢虽然说得含糊不清,却是诚挚无比。

“咱兄弟过命的,客气什么?”岳朗也回抱一下,“话虽然这么说,你欠我的赌债还是得还的。”

邢襄哈哈笑:“你这小子就会煞风景!”

TBC

我要向大家强力推荐华阴老腔的“人面桃花”,我第一次听王振中(白毛)唱就惊艳到极点。那根植于厚重黄土里的旋律,起承转合都是多少年的苍凉和缠绵,叫人听罢不能自已。

所以写了这一章,就是想叫谁唱一段“人面桃花”听听。不悲催无法表达深情,于是兰老大你勉为其难吧。

http://v.youku.com/v_show/id_XMjI5MTIzNTA0.html

ps:陉,音xing2,就是山势中断的地方。

岳子明,子明是岳朗的表字。

第六十一章  驱虎吞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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