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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名称: Grace_G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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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逢对手(六)

Grace_Gu  · 简书  ·  · 2017-12-20 14:45

“胡子庭,这钱你到底付不付?”

“不付!你要我说多少遍?你现在给她报雅思有个p用啊,四级都还没考呢!”

“怎么,我自己就是干这行的,她怎么读英语我不清楚?你连六千块都不想给自己女儿掏,是想留着养非洲野女人吧!”

“钟仪安,你脑子有没有问题?我出去做项目,怎么就和非洲女人乱搞了?”

......

我关上房门,客厅里,爸妈的吵架声依然不绝于耳。今天上午,我妈带我去我家附近的某个雅思辅导班做了测试,正准备报名,哪知道刚和我爸说起这事,俩人就开始吵架。我爸认为,现在让我读雅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金钱,反正,他绝对不会给我出这六千块。而我妈,这个上海最好的外语类大学的英语老师,坚持认为我爸不懂行,为了让他掏钱,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

嗯,我和你翻译一下吧,我妈,一个211语言类大学英语学院教授,高翻院副院长,月入四万以上,开网课做同传拿钱拿到手软的人,为了自己一周的外快,半个月的基本工资,双十一买包的钱,对自己老公死缠烂打;不认识她的人见此情景,没准还以为她不挣钱。

我坐回到书桌前,努力不受干扰,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会计学原理上。我知道,我爸妈一吵架,绝对三句不离非洲野女人——我爸是T大土木工程系教授,当我还是个小孩时,中国的基建行情一片大好,我爸为了各大二三四五线城市的项目,整天闯南走北,忙得不亦乐乎。可在近几年,国内的土木行业愈发不景气,即使有项目,提成也少的可怜。好在一带一路的国策让我国和各大发展中国家的合作日益紧密,尤其是非洲国家的基础设施项目,实在是炙手可热。于是。我爸开始频繁接受非洲援建项目的咨询,短短几年里,他几乎跑遍了非洲大陆,甚至在埃博拉爆发时,他还待在疫情最严重的西非;我高考前几天,他还在政局动荡的东非国家出差。对此,我妈实在难以接受——毕竟,非洲多少有些不安全;而且,这样频繁的出差也让我爸没法顾家。我妈从不缺钱,也不稀罕非洲项目的钱,如果非要挣钱,她给世界名牌做一次会场同传的收入就接近五位数;但她渴望家人的陪伴,希望我爸能坐下来,听她讲讲我们大学城又搞了什么活动,而不是在家苦等半夜晚归的老公,还要担心非洲的无名小国是不是发生了政变。

然而,我也能理解我爸。他来自东北小县城,一路奋力打拼,才在上海站稳脚跟;一向的努力犹如惯性,让他无法停下脚步。此外,虽然谁也没有明说,但我也很清楚,近几年来,我妈在网上开课,给世界500强发布会做同传的收入水涨船高,甚至已经超过了他;如果他不接非洲的项目,这个家的经济支柱,就是我妈。我爸是个传统的东北男人,认为男人养家天经地义;但他一样是个明理的人,不会因此让我妈放弃事业,在单位混日子;因为他知道,我妈喜欢现在的生活,为了让我妈开心,即使我妈想登上《财富》权力女性50强,他也许都会答应。不过,出于所谓的面子,我爸无法接受自己的收入不如我妈,这是他自尊的体现,也是他最后的防线。所以,除了顶着政变和瘟疫,来往于刚果,安哥拉,法属西非乃至南苏丹,他实在没有办法。对我来说,他的想法确实可笑,但一个人的思想,又怎么可能轻易改变?

“钟仪安,你挣得也够多了,干嘛非要问我要钱?你抽风吗?”我爸愤怒的声音从客厅里传出来。

“哦,所以我挣得多,你就能心安理得地养女人了?那要是我自己开公司,你是不是准备把野女人带回来养啊?我怎么有你这么不要脸的男人!”我妈吼叫着,让我复习功课的可能瞬间破灭。

“钟仪安,你能不能正常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非洲女人搞不拎清了?你要是觉得我是这种人,你不会离婚?”

“离就离,谁稀罕你啊!没有非洲的项目,你以为你一个月能挣几万?你还有资格跟我叫板?”

“怎么,老子就是想做非洲的项目,你有意见?要是挣得比你少,我还算什么男人?”

“你连人都不是,还分男女?”

......

我不禁捂住耳朵,门外的争吵声却依旧犹如洪水般涌向耳膜,让我头疼欲裂。我合上书本,忽然想起了女魔头——她的年薪几乎她老公的十倍,而她老公,几乎承担了孩子大部分日常琐事,才让她安心追求事业。否则,按照不少人的逻辑,他们早就分道扬镳了。

一时间,我竟为女魔头感到庆幸——她能像今天一样,被一群不喜欢她的学生阳奉阴违地抱大腿,她老公至少有一半的功劳。她大概不会知道,此时此刻,她学生的爸妈,她的两个同行 ,正为了她家的日常模式,吵得不可开交。不过,她又怎么可能想到这些——她这么自以为是,这么不考虑学生的感受;再说,这世上又有谁,真正为别人着想呢。多少时候,我们不过是一厢情愿地死磕,把主观意愿强加到别人身上,把身边人当做对手,和生活较着劲。

不过,我还是下定决心,要和会计学原理死磕。自从周三,女魔头找我谈人生以后,我忽然有了种莫名的动力——也许,不管喜不喜欢,我都必须把这门课考好。其实,我也没那么讨厌自己的专业,只是,从事这一行的想法从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现在,我的想法依然如故;不过,为了女魔头说过的好成绩,我必须全力以赴。

然而,我没有想到,就在我打算把会计学原理像未来职业一样认真对待时,机会悄悄来临了。

那天晚上,我打开自己的qq邮箱,竟发现邮箱里躺着一封未读邮件——恭喜你,你的投稿已被“好女孩自留地”选用,我们将在7个工作日内支付150元稿酬。

我长摁着鼠标,把邮件看了不下十遍,几乎失声尖叫起来——要知道,“好女孩自留地”可不是什么小号,它坐拥八十万粉丝,平均阅读量都在两万以上,几乎每隔四五天出一篇10万+!公号博主是两个三十来岁的女生,一位是网易财经专栏作者,还在网上做理财咨询,每天忙完主业之后,就赶着发推送;另一位有个不到两岁的儿子,生完孩子以后,就辞掉了传统媒体的工作,做起了自由职业者。最近,她们正愁没有商界女性人物的约稿,我又正好看了一位著名女CEO的自传,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投了稿。谁知道,她们居然采用了!

当然,我能如此激动,一定不是为了150元的稿费。好女孩的两位KOL说过,在投稿被首次采用后的一个月内,如果还能上稿6次以上,就可以申请成为她们的签约作者,每月有1000块的保底收入,基础稿费也能提到300。更重要的是,好女孩会给签约作者打造IP,有了她们平台签约作者的头牌,其他大号找你约稿的可能性都会急剧上升。

“林雨芯,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我给好女孩投的稿,居然被她们采用了!嗯,就是那个财经作家和她闺蜜开的公众号!你也知道,如果我这个月能再上稿六次,就能做她家的签约作者了!我很快就要发财了,林雨芯!以后别再让我讨好女魔头了,劳资现在不稀罕她!”我忙不迭地给林雨芯发微信,激动得不像是平时那个理智冷静的人。

“算了吧,胡思睿,你就是再上稿六次,人家也不见得请你做签约作者;女魔头至少能保证你把专业学好!”林雨芯在微信语音里无情地泼冷水。

“喂,芯,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我重重地敲着手机屏幕。“一般来讲,好女孩接受你的文章,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就是当不了签约作者,也能把每个月的饭钱挣回来;而且能在她家上稿,说明我离成功不远了!”

“哦,那祝你早日实现梦想,以写稿为生!”林雨芯飞快地发来消息,“不过,你现在还是乖乖听女魔头的话吧。会计学原理看完了吗?”

我放下手机,不得不承认,林雨芯说得有道理。她总是这样不留情面,却让我保持清醒——我还没有给好女孩连续供稿,也缺乏大号的上稿经验,所以,如果女魔头希望我期末考到八十五分,我还是得全力以赴——把本专业学好,总归多条路。

不过,我依旧对未来充满信心。我对好女孩的平台风格很熟悉,继续上稿的可能也不小;如果能当上签约作者,约稿乃至软文都会接踵而来,我甚至有可能成为职业撰稿人。

然而,在我的房间外,爸妈的吵架声依旧震耳欲聋——

“钟仪安,你再这么胡搅蛮缠,这日子没法过了!”

“没法过就别过!谁想和你过啊!思思高考之前还死在非洲,你有想过这个家吗?”

“我做项目,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这个家?胡子庭,亏你好意思讲?明明是为了你的老脸吧!你不就是想在你那帮博士生面前吹牛,说你的工资是老婆好几倍吗?你当我是傻子?”

“那又怎么了?钟仪安,你不要忘了,思思高考两天以前,你不是也带着学生给家具展做同传?大家都一样,有什么好吵的!”

“这能一样吗?我就去了大半天,你根本不在上海!”

“那你想让我怎么着?这是我的工作!要是能待在上海,谁想去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你也不想去啊?那你是去陪非洲野女人咯?”

“你个神经病,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下流啊?”

......

我把脑袋埋在书堆里,渐渐对爸妈的吵架声麻木了。我半靠在床上,背着四级单词——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底,再过不到三周,我就得考四级了。所以,我还是先把女魔头八十五分的变态要求忘掉吧,毕竟,在X大,还不是人人都能在大一上学期考四级。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安静下来。我长舒一气,使劲揉着太阳穴,却看见我妈推门而入。

“思思,我不想和你爸过了,你同意吗?”我妈坐到床上,黑白相间的百褶裙散在被子上。

我......我竟然一时语塞。我妈总爱和我爸吵架,说他木讷,无趣,抠门,出差太多;但我实在想不到,她居然真的想离婚。

不过,即使他们要离婚,干嘛来问我?要离婚的又不是我,我还能怎么着?藏着户口本不让他们离,还是欢天喜地地说,早离早结束,我想放鞭炮?我脑子又没病。

“这......你不想过就别过呗,问我干嘛?”我把书倒扣在床头。“我都这么大了,还在乎这种事?”

“那你总得想好跟谁住吧。”我妈凑过来,几乎要把我搂在怀里。“这房子归了我,以后你爸就不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房子归你?”

“这房子当年时你外公外婆出的首付,那时候你爸博士刚毕业,什么也没有,评上职称以前全靠我在外面给培训机构上课挣钱,难道这房子还归他?我当年也真是瞎了眼,摆着追我的本地公务员不要,跟了这么个不着家的东西......”我妈拢拢头发,抬头仰望着天花板。

“他肯定是之前穷怕了,现在才这么拼命。”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别骂他了。”

“问题是,我早就受够了。”我妈不依不饶地说。“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没有这个家,什么危险的地方都敢去,什么时候都想着出差,还非要说养家这种鬼话,他逗谁呢?谁靠他养啊?他这副样子,只配一个人过!”

“妈,你真想离婚?”我用那支0.35的红色水笔敲着脑袋,依然感到不可思议。“你可想好了?真的离了婚,他的那些股票可不归你。”

“呵,他以为自己是基金经理,炒股不会赔钱啊。”我妈冷笑着,“我要是图他这点钱,就不会这么想了,我肯定催他做项目,做的越多越好,只要拿钱回来,谁管他啊!”

“所以,你说还是在乎他。”我似乎明白了我妈的意思。“那你就不会好好说话吗?”

“有什么可说的。”我妈翻了个白眼。“他根本就听不进去,我已经不指望他了,反正天天在一起也是吵架,还不如好聚好散。”

我转过身去,抓起四级单词本,任由我妈在继续诉苦。只是,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难以集中精力。没错,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也是个理性,冷静的角色,可一想到父母的婚姻即将破裂,自己的期末成绩没有着落,能否在写作之路上走远还是未知,我无论如何也没法淡定。多年来,我一直自诩幸运绝缘体——从不招惹是非,却出奇得惹人讨厌,上中学前几乎没有朋友;中考完全考砸,爸妈费尽全力,才把我塞进我的高中借读;高中遇人不淑,几乎成了众矢之的;唯一拿的出手的写作水平,居然在高考时狠狠地坑了我;上了个过得去的二本,却落到了不喜欢的专业,还被最好的朋友拖到了变态的女魔头门下;整天关心女权,爸妈却因为改不掉的旧观念,闹到了离婚的边缘......

我是个极具自主性的人,也十分有主见;我希望掌控自己的命运,自己的生活,不愿任人摆布;可现在,我却分明感觉到,有双无形的双手拉扯着我,将我得拽向远方,我却无能为力——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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