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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血的糖纸(八)

阑珊深处  · 简书  ·  · 2019-01-10 17:56

我表姨陷进回忆的沼泽里,不能自拔,幽怨便从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来,内心地挣扎使她的目光深邃苍凉。过于专注过于凝神,以至于春泥爹的身影闯进她的视线里,她才有所感觉,感觉到自己太忘我,太痴迷,不该给春妮爹看到她失落迷离的眼神。她有些懊恼,悍然地叫了声:吃饭了,看也没看春妮爹转身跳下了炕。怨怼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飚了一圈,带着墙壁的震颤飞出去,刺进杜老八的耳朵里,杜老八很不舒服,不舒服归不舒服,杜老八是横吞钢刀不叫痛的汉子。"啥呀?就是三棒子打不出来一个屁”得蔫吧人,还说的跟个江湖好汉似的呢。这是三姑奶奶常挂在嘴边的对春妮爹的评价。

只是在不痛快的时候,杜老八会来回搓他那两只干瘪粗糙的手,像是揉搓两片干枯的树叶,发出瑟瑟簌簌的声响。

这一次杜老八没有搓手,杜老八正把一筐粪倒到粪坑里,没有闲暇搓手。然后退回身打量着渐渐隆起的粪堆,心想再捡几筐就把粪卖给生产队,得了钱给妮春妮买件花衣服,买花花绿绿的糖。

春妮太喜欢带颜色的东西,如果有人给她糖,她会要好看的糖纸,而不要糖。想到这杜老八自责起来,要不是自己有病,弄得家里这么穷,怎的也能给春妮做上一件花衣裳啊!不过现在好了,他马上就能用粪肥换回钱了。把钱交给春泥妈去买块花布,给春泥做衣裳,换下那件补丁打补丁的衣裳了。他仿佛看见妮妮已经穿上了他买的花衣裳,捧着他买的花花绿绿的糖,笑呵呵地对他说,爹你真好!春妮爹笑了,这一笑竟把刚才的不痛快扫的干干净净。他一边搓长满老茧的手,一边往屋走。

他走进低矮的房子里,里间的房子被晨光照亮一些,可墙角旮旯还是昏暗的,涂抹了黄泥的墙壁,挂满岁月的黑尘像孤苦的老人披着一件油脂斑斑的衣服,泛着黝黑的亮光。绛紫色的木箱靠在北墙,它是家里唯一的家具,也是家里唯一有颜色的物件,却也因为年深日久,退去油亮的外皮,被春妮妈妈擦拭得色痕斑

春泥妈端一碗咸菜放到箱子上,又把盛着馒头的浅子推到妮妮爹面前。妮妮爹瞅一眼转身出去,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菜团子,是用苣荬菜混着玉米面蒸熟的,妮妮爹咬上一大口,又塞进嘴里一块咸菜疙瘩,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像田里偷粮食的田鼠。嘴里没有活动的余地,咀嚼起来挺费力,吃像特别滑稽。

有馒头不吃,吃菜团子给谁看?我表姨这次是低声不带怨怼的。

春泥妮爹喝了一口清水白菜汤,才把嘴里的东西吞进胃里,喘着粗气说,不是···给春妮···春泥妮长个··春妮爹很想抽自己的嘴巴,每次明明想好了要说的话,可是到了嘴边就变的磕磕巴巴,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特别是一看到春妮妈那张漂亮的脸,他就更加语期期艾艾。

他觉得春妮妈嫁给他太委屈。也让自己很累,所以他很少回家,常待在生产队喂三匹马,只有早晚回来吃两顿饭。和马说话他不会结巴,和马在一起很轻松。

你就和马在一起吧,你那鸟儿一样的媳妇早晚会飞走,三姑奶奶顺手抓了几把喂马的苞米面,装进兜里。

我媳妇不是鸟咋会飞呢?春妮爹装作没看见,他可怜三姑奶奶,伺候个瘫痪的丈夫,还有个发育不良的儿子。三姑奶奶从春泥妮爹身边挤过去,油瓶子一样的两个奶子,碰得春妮爹很不舒服,他开始搓他的手。木头,三姑奶奶又拿了一岁苞米,颤动着两只大奶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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