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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名称: 刮刮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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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是赏菊的季节,中年男子除外。

刮刮油  · 豆瓣  ·  · 2018-10-27 00:30

我一直是认为自己多少算是见过点世面的人。这倒不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因为我说的世面并非是财富和地位,而是经历和感受。

比如我曾经在意气风发之时接下了到欧洲工作的活计,大约花了半年的时间为这个机会做各种准备,结果到了那边没俩月,一个令到整个欧洲政治和经济体制都发生了变化的经济危机开始了;我当年为了缓解公司压力,背着笔记本、拉一箱子样品,在让阿市的汽车和火车都停驶的巨大风雪中,咬牙跋涉了几个钟头,去谈区区几万欧元的生意,回到家腿都冻僵了;

再比如,大家都知道,我小时候曾经掉到过湖里,对水有着异常恐惧,洗澡都绝不要盆浴。但我结婚还是从了我爱人去了马尔代夫,在别人去浮潜的时候,我只好坐在船上。当时船上只有我和另外一个中国姑娘,我为缓解尴尬,问她:“呵呵,你也不会游泳?”姑娘很敞亮,微笑着说:“呵呵,不是,我来例假了。”我当时尖叫着跳入了大海,后来是四仰八叉被船夫小哥从离船三十米外的水域里扽回来的;

再再比如,我敢在十一带两个孩子背上三十斤相机在国内5A级景点爬山。

我想表达的是,这些经历和感受,虽然不足以让人愉快,但却足以让人到中年的我自认为是一个遇到事能下点狠心的人。

但是昨天,我遇到了人生中无法承受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

昨个儿我们体检。在体检这件事上,不管简单或者复杂,作为一个中年人,我一直持敬畏态度。能查的我一般都会查一查,并在体检前一天生活坚决保持规律,以便当天可以提供最标准的血液和屎尿,早起沐浴更衣,身体清洁溜溜,不给大夫添堵。所以我的体检过程一贯比较和谐,干干净净利利落落深得各项大夫喜爱。

B超队伍永远都是最长的,我选择先做。前面一朋友做完出来,为保持安静,我没说话,向他下巴朝前的扬了个头。这是北京人民最熟悉且便捷的打招呼方式之一,不用废话,等同于“怎么着?”、“How are you?”、“こんにちは”、“привет”,大家用起来都很默契。

但他却冲我做了一个特别猥琐的手势,并摇了摇头。

这个回复很难理解,因为它并不友好,一般来讲不做对扬头的回复。但我转念一想,许是他脂肪肝又严重了,导致他做出这个愤恨的手势,表达“今后一定要注意生活方式”的态度。于是我拍了拍自己胸口,嘴角向下闭目点头做肯定状,表达出“我也一定要”的决心。

他像看傻逼一样看了我一眼,走了。

经过了漫长等待,终于到我了。我进到小黑屋里躺好,向大夫报了名字。做检查的是俩五十往上的大姐,一个负责超我,一个负责看图。

这个岁数的女性从医人员是让我最踏实的。以我以往经验,她们既带着医生的威严做判断,又时常以大姐的态度责怪我不注意身体。所以我对她们一向报以友好热情的态度,如果人家咨询起我工作范畴内的问题,我都会回答。术业有专攻,既然人家问起,不妨就答一答,换来的是人家对我多几句的说明和嘱咐。

我很顺利在边解答大姐问题边听取B超结果的友好气氛中检查完了脖颈和腹腔,坐起身来要走,操作大姐说:“你这还没做完呢。”

我:“还有?”

她指着身边一个器械说:“你这显示还有一项,腔内前列腺。”

我看了一眼那设备,那是一个两指宽、小臂长短大钩子形状的物件,前端闪着诡异的蓝光。我想起了那个猥琐的手势。

我的人生经历里,确实没做过这个检查,但瞅那设备的形状,又听到“腔内”二字,心里隐隐感觉不妙,想象了一下这个检查的形式,心里带动我身体的某个部位泛起了不适。

我:“大夫,要不然我甭做了。”

可能是我刚才对大姐提问的回答比较让她满意,她特别诚恳的说:“你这个岁数,我觉得能查还是查一查,前列腺也是要注意的了。”

我又看了看那玩意,说两指宽都有点保守,我摇了摇头说:“我从来没做过,我没有信心耶。”

大姐继续说道:“你不要有压力,注意放松就成了。还是做一做的好。”

我一想,别人若说不做,大姐可能一句废话不说,现在对我这么关怀,看来真是为我身体着想。

于是我心一横:“行!做!”

大姐:“就是,对自己身体负责。背冲我侧躺,把裤子脱了。”

这果然跟我刚刚想象的方式吻合,事已至此,骑虎难下,捅就捅吧,我眼睛一闭脱了裤子侧躺下来,但嘴上还是服了软。

“大夫,我在这方面没有什么经验,还是比较稚嫩的,您手下留情。”

我说的是实话,我甚至连外科的指检都会躲开这个部位。

大姐:“你放松就成了。”

那东西顶过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往前蹿了一下。

大姐:“你这样没办法检查。”

我:“大夫,我不是故意的,这东西有点凉。”

大姐:“你控制一下!”

我:“是是是!”

我很不好意思把屁股挪回到原位。那东西顶上来,我又往前蹿了一下。

大姐:“啧?”

我:“错了错了,我绝不再逃避了。”

说话算话,那东西再次顶上来时,我用手抓住了床沿。

床往前蹿了一下。

那玩意果然霸道,真实的触感比想象中更恐怖,它在周边游移的过程中,脑补它的威力就已经让我嘴歪眯眼皱眉,就差口吐白沫。我想我那时一定是喝了半斤鹤顶红的表情——但关键问题不是这个,因为我背着身,谁也看不到我这张脸——主要是我的屁股,它在被接触到的那一瞬间坚如磐石。

我没有在开玩笑,其坚硬程度超过了我的肱二头肌,砸二斤核桃问题不大。

大姐:“你不要这么紧张!”

我:“好嘞!”

她捅,我坚如磐石。

大姐:“你不放松你会疼的!”

我:“好嘞!”

她继续捅,我继续坚如磐石。

大姐:“哎,你还是没有理解什么叫放松。你不能绷着劲。”

我:“得嘞。”

她接着捅,我接着坚如磐石。

捅,捅,捅。大姐像辛勤的啄木鸟,试图在千年楠木上钻出一个洞。我含着泪默默的数着啄木鸟。

“哎哟哟哟哟哟哟!!”

大姐:“你有点夸张了,我这还没进去呢!”

我:“不是,大夫,屁股抽筋了。”

我没有骗人,它真的因过于紧绷而抽筋了,整个屁股正在按照California love的节奏欢快的抽动。

大姐听完这句,不再说话,可能是觉得跟我废话也没用,她手底下终于加了力,开始去到那东西该去的地方。她这直捣黄龙的一下,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我非常不愿意回忆的感受,我到现在想想就屎意盎然。

一个不属于你身体的东西,坚硬,冰凉,冷酷无情,它一步一步的进攻突入到你身体根本容不下它的地方,那种抵触情绪和绝望感笼罩下来,让我想哭泣。生理感受也是令人发指,一如吃了五斤柿子后倒行逆施的便秘,又似在菊花连续放起装满火药的二踢脚。

我:“嘶~~大夫,行了吗??”我咬着后槽牙问。

大姐:“不行,这刚哪到哪,你还得放松。”

我:“大夫,能将将看到就成了,哪怕看不全呢?凑合瞎看看……”

大姐:“检查没有将将一说。”

大姐说着继续杵。

我:“我去,嘶~~~~~还没到位呢?大夫,我好像有点不行了。”

大姐:“没有呢,我都说了你不放松就会疼。”

她说的没错,炸裂的疼痛在我身体。我双手揪住自己裤子,若不是嫌那床脏,我肯定要找个东西咬一咬。

“坚持一下,都已经到这了。”大姐许是怕我前功尽弃,非常贴心的加快了突击速度。

我不知道已经到哪了,我他妈只想死。

大姐许感觉时间有点长了,突然发力,那钩子刺穿了我的括约肌,也刺穿了我的底线。那一瞬间我脑子里过的画面的是“走你”,什么他妈前列腺后列腺都已经不在我考虑的范围,我现在必须要保住的是我的生命线。

我哀嚎着从床上蹿下来:“不行不行真不行,这我来不了。”

大姐叹了口气:“坚持一下嘛。”

我提着裤子哭丧着脸的说:“有的阵地不是坚持就可以拿下来。”

大姐扔给我一张纸说:“擦擦,你说你这罪也受了,检查还没做,何必呢?”

我他妈只想哭。

我臊眉搭眼捂着屁股往外走,门口站着一候检的小伙子,他看了我一眼,迅速回过头去双肩颤抖,继而整个人如筛糠一般抖动起来,显然是全程拣了乐儿。我对其这种幸灾乐祸相当不满,没个几年你搞不好也要被大棒爆菊,前列腺何苦为难前列腺。

我愁云惨雾的继续检查,因为那玩意虽然已经不在我身体里,但造成的影响却没有消失。那痛感还在。菊花绽放虽然应了秋天的景,但城门大开的丝丝凉意却让我没有安全感。

后面的检查中,我都秉持着能不坐就不坐着的原则。在眼科检察室里,大夫照着我的眼底问我:“你这眼睛怎么这么红?你是哭过吗?”

我感受着火辣辣和阴沉沉,终于涌出泪来。

后面这一整天里,很多人见到我都说“刮哥不知道为什么你今天气质多了些温婉”,但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我夹着屁股小步走路的样子颇有些魅力;中午吃饭时我也小心翼翼,连白薯都不敢吃,因为今天一切靠括约肌控制的生理行为,我都不太相信。

直到晚上我接孩子下学,这种不适都没有消失。我儿子在前面跑的兴高采烈,不时不满的朝我喊:

“爸爸,我饿了,你走快点!”

我摆摆手,心说爸爸不能啊,爸爸每走快一步都感觉要漏出屎来。

他跑回来问:“爸你崴脚了吗?”

“嗯。”

他于是贴心扶着我,我只好愧疚的承受。

孩子,爸爸其实不想骗你,只是我总不能跟你说,爸爸今天让B超给干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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