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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骨

锦翼  · 豆瓣  ·  · 2017-10-21 14:00

《媚骨》被删除了,想起我写过一个明朝版的,发表在《今古传奇故事版》,现在放上来,凑数

这是明朝时候的事了。

一大清早,邯郸县 “林家小馆”的就迎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林家小馆是林晓峰的饭馆,因饭菜精致,在当地小有名气。

林晓峰开门看去,带头一人身着官服,后面跟着一个衙役。

林晓峰虽然不认识此人,但认得那身官服,这是本县太爷的装束,他早听说本县太爷叫王为安,连忙磕头:“草民参见父母老大人。”

王为安伸手搀扶他起来说:“本县要交给你一件富贵,不知道林老板拿不拿得住啊。”

林晓峰听得云里雾里,忙说:“老爷有事尽管差遣。”

王为安咳嗽了一声说:“九千岁魏忠贤要到咱们这儿来,要请你做一桌酒席。”

林晓峰吓了一大跳,他知道县城东头立着魏忠贤此人的生祠。知道这个人是神仙一样的人。连忙说道:“小人怕伺候不了这样的大人物。”

王为安哈哈一笑:“伺候来伺候不来,咱们这块只能着落你身上了,办好了,老爷我能升官,少不了你的好处,办不好呢,老爷我估计都活不成,不过我在我死之前,你也休想活。”

林晓峰吓得一个激灵,刚要再说,却见王为安带着一帮衙役走了。

走了一半,王为安突然回头:“这桌饭菜必须要让九千岁从来没吃过的。”

林晓峰吓得一脚跌坐地上,他哪里知道这个九千岁没吃过啥。

他简直一夜愁白了头。

他们家世代做厨师,开饭馆度日。但也就做些家常菜,一个小地方的厨子哪里有什么拿手绝活。

思前想后,唯有一死了。

没了求生之志,他对生意也就格外不关心了,有乞丐流民讨饭的,他送吃送喝,有时候还送钱。也就两天的时间,他就落下林大善人的名声。

这一天晚上将要关门的时候,忽听有人道了一声:“无量天尊。”抬头看门外是个小个子的道士。

这道士一张脸瘦如刀削而成,脸上小眼睛小鼻子,偏偏一张嘴特别大,显得十分滑稽。

林晓峰见他身上道袍也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头上道髻扭斜在一边,看起来十分落魄,知道是慕名而来要饭的。当即拿出两个烧饼,递了出去。

这道士却不接,说:“贫道肠胃不好,想求碗热汤喝。”

要是平常,林晓峰早就关门回去了,但现在想自己将死之人,何必跟一个出家人生气。当即一笑,将道士迎了进来,为他打了一碗鸡蛋汤。又随手给他热了两个剩菜。

这道士眼前一亮,指着旁边的一个酒壶说:“这里有酒吗?”

林晓峰压住心中的不耐烦说:“有。”随手拿了给他。

道士说:“你也没吃饭吧,来一起喝两杯吧。”说着在桌上摆了两个碗都倒上了酒。

林晓峰心中一阵苦笑:“这道士倒也客气。”也就坐了下来。

那道士端起碗来说:“人这一辈子,除死无大事,你发什么愁啊。”

林晓峰索性就说了:“我愁的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情。”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那道士听完哈哈一笑:“没啥,没啥,我倒知道一道极少人吃过的菜。”

林晓峰精神一震,一把抓住那道士的手说:“大师当真?”

道士拿开他的手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林晓峰就像溺水之人抓住独木一样,又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师快告诉我。”

那道士说了两个字:“人肉。”

林晓峰颓然放开手:“这我可不会做。”

那道士狡黠一笑说:“再过两年这道菜会很盛行的。”

林晓峰有点生气了:“你何必消遣我。”

这道士撇撇那张大嘴:“我怎么能是消遣你呢,我还真会做一道谁也没吃过的菜。”

林晓峰冷冷说:“人肉吗?上哪儿找人肉去?”

那道士说:“说是也不是,这食材吗我来给你提供。”

林晓峰看他说得诚恳,不由信了三分:“大师,您给我说,我去采办,或者需要花多少钱,你给我说一声。”

那道士喝了一口酒:“不急,这玩意不急,不用采办。”

林晓峰摸不着头脑,还要再问。

那道士说:“先喝酒,喝好了我就给你说,不但给你说,我亲自把那食材给你取来。”

林晓峰大喜,赶忙给那道士倒酒。

两人边喝边聊。

从言谈中林晓峰得知,这道士叫叶策龙,是涉县娲皇宫的一个道士,被同门排挤,出来云游,无依无靠。

林晓峰当即表示自己一定会照顾他。

这顿酒一口气喝到了凌晨

林晓峰提着一口气,想着自己的事,毫无醉意。

他拉着叶策龙的手说:“大师啊,你喝好了吧。”

叶策龙已带三分醉意,点点头。

林晓峰当即跪下说:“大师,给我说了吧。”

叶策龙一把将他推倒,伸手在他膝盖上摸了一把,摇了摇头说:“你不用跪,你身上没有这道菜。”

林晓峰站起来说:“我身上肯定没有,哪里有呢?”

叶策龙的眼神惺忪:“王为安有。”

林晓峰大吃一惊:“王为安?”

叶策龙说:“王为安身上有一道菜,保管他们都没有吃过。”

林晓峰一脸茫然。

叶策龙哈哈一笑:“你做上一顿好饭,把老爷师爷还有那些衙役都请来吃一顿,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林晓峰半信半疑,还要再说什么,叶策龙却已经打起了呼噜。

叶策龙醒来就向林晓峰告辞,林晓峰当然不能放他走,他要这道士住他家里,道士说:“我住在你这里老爷们会觉得你结交妖人,不利于你取得食材,我就住在西门城门洞里,有事那里找我。”

林晓峰想想也对,就让他走了,但一再强调等事成之后,就让他住在自己家里,有自己一口吃的,绝对不能亏待了他。

道士一笑就告辞而去。

也就过了一天,林晓峰就到西城门洞里,果然叶策龙和一群乞丐住在一起。林晓峰拿出些食物给乞丐们散了,将叶策龙拉在一边说:“我已经约好了他们,今天中午到我家吃饭。”

叶策龙从怀中拿出一张符咒,递给林晓峰:“将这个烧成灰,搅拌到盐里去,每个菜放一些。”

林晓峰有些疑惑:“大师,这是啥啊?”

“符咒!”叶策龙一脸郑重,“我也不多了,你可千万不要弄坏了。”

林晓峰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个跟找食材有什么关系?”

叶策龙说:“等他们都喝醉了,你把我叫过去,我就能给出找出天下罕见的食材。”

林晓峰听得精神一震,转身要走。

叶策龙把他拉住说:“还有你最好能借一身朝廷的官服——从唱戏的那里借就行。”

林晓峰一愣:“这个跟取食材也有关系?”

叶策龙点点头:“关系重大。”

到了下午两点多钟,林晓峰就跑到城门洞来。

叶策龙正等着他,忙迎了过去。

林晓峰说:“大师,他们都醉倒了。”

叶策龙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就走。

到了林晓峰家里,果然县衙的十五个人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叶策龙对林晓峰说:“快换上戏服。”

林晓峰回到卧室一会,果然一会穿着一身蟒袍出来了。

叶策龙冷笑了一声说:“也该你得到这道食材啊。”到王为安身边,在他膝盖摸了一把,笑道:“好大啊。”

林晓峰吓了一跳:“你说他的膝盖吗?”

叶策龙在另一个人腿上也摸了一下惊叹道:“也不小。”环视十五个人对林晓峰说:“够了,足够了。”

林晓峰还要问。叶策龙从怀里掏出一个明黄色的口袋递给林晓峰,说:“一会不管你看到什么,都要一脸严肃,不苟言笑。如果有东西跟着你,你就把这口袋张开,让它钻进去。”

林晓峰有点害怕了:“大师,不会死人吧。”

叶策龙呸了一声:“装好你的王爷,死了人也是我的事。”

叶策龙从怀中居然掏出一把短剑来。

林晓峰差点啊地叫出声来,但那短剑毫无光芒,细看竟然是木头的。

叶策龙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这是我降妖伏魔的利器桃木剑。”言语间就在王为安的膝盖上敲了一下,口中念念有词。

就见王为安膝盖那儿有个东西鼓了起来,然后慢慢往上移,直到腹部。

王为安干呕一声,就像喝醉了要吐一样。身体弓了起来,那东西从他腹部直到他喉头,王为安一张嘴,有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从他嘴里钻了出来。

霎时间,这屋里一股恶臭。

林晓峰就要掩鼻,叶策龙大喝一声:“林王爷!”

林晓峰才想起叶策龙叮嘱的话,把腰板一挺说:“你好啊。”

说话间,就听有个东西吱吱叫着跑到自己脚边。

定睛看去,这东西也就满月耗子一样大小,黑漆漆的,爬在地上,不住地蹭自己的皮鞋,显得无比亲昵,但身上发出阵阵恶臭令人作呕。

叶策龙一指那个黄布口袋。

林晓峰赶忙会意,蹲下身去,将那个东西捏在手里。

他这才看清,除了一身漆黑,这东西四肢俱全,面貌跟狗差不多,但四条腿却软弱无力,站不住,爬在手掌里看着林晓峰,头不住地点着。

叶策龙笑着说:“林中将他在跟你磕头呢。还不把它收入囊中。”

林晓峰拿出那个黄布口袋。

这东西迅疾钻了进去。

叶策龙随后在另一个人膝盖上敲了一下,一个跟王为安身上完全一样的东西钻了出来,十五个人都敲遍,就钻出了十五个东西。

林晓峰那只口袋都鼓了起来。

叶策龙将那只口袋拿过来,放到林晓峰家的一个坛子里,初始这些东西在里面还乱碰乱撞,吱吱乱叫。叶策龙大喝一声:“王爷让你安静。”声音立刻停歇了。

叶策龙一指林晓峰,示意他将上衣脱下。林策龙拿起蟒袍蒙在了坛子上。

林晓峰说:“下面怎么办?”

叶策龙说:“没事了啊。”一指地下这些人:“维持会的人醒来后就回去了。”

林晓峰说:“可食材呢?”

叶策龙一指坛子:“这个就是啊。”

林晓峰皱眉道:“这玩意儿这么臭怎么吃?”

叶策龙微微一笑:“这玩意身上丑,但前腿非常香,等魏忠贤来了,你就把它们的前腿给斩了,伴着芹菜一炒,美味异常啊,保管他们没有吃过。”

林晓峰将信将疑。叶策龙却不再同他说话,哈哈笑着走了。

过了两天那位九千岁就来了,但就在这儿盘桓了一天,饭都没有吃,就走了。

林晓峰还跑到县衙去问要不要准备饭菜。

却看到王为安正被几个锦衣卫士带走了。

林晓峰不明就里,问那天到他家吃饭的一个师爷:“九千岁还吃饭吗?”

那人竟然瞪了他一眼,骂他:“狗腿子。”不再理他,转身走了。

出得门来,林晓峰从众人口中才闹明白:“这王为安对着九千岁出言不逊说;‘你也一个阉人自称什么九千岁简直毁了我大明基业。’还派手下衙役砸毁了生祠,魏忠贤大怒,立即将他抓起来下到大狱去了。”

街上众说纷纭都说这王为安是一名东林党,是高攀龙的弟子。

林晓峰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竟然略略有所失望。

他直接到城门洞里去见叶策龙。问道:“大师,这可怎么办?”

叶策龙说:“简单啊,咱俩吃了吧,这可是难得的美味啊。”

林晓峰就把叶策龙请到家里,依照叶策龙的吩咐,将那些小狗一样的东西一一洗净,前腿斩了。

一斩前腿,这些东西竟然立刻就死掉了。

他斩杀的时候,叶策龙在旁边大声念着:“公公令你们死掉……”

这些东西竟然叫也不叫,似乎慷慨赴死。

三十条前腿满满地摆了一盘子,林晓峰就伴着芹菜炒了。

刚一下锅,就闻得香气扑鼻。

这香气从未闻见过。

一盘菜炒出来,那香气缭绕,不可比喻。

林晓峰抄起一块吃了,就觉满嘴香气,整个人似乎都坠入十里香雾中。

林晓峰的孩子循着香气过来,看见林晓峰陶醉的样子,上前也要吃。

叶策龙把眼一瞪:“小孩不能吃。快滚开。“

林晓峰听他自己骂孩子,有点不高兴问:“为什么?”

叶策龙说:“这东西叫媚骨,男子吃了以后就会长在膝盖下,一辈子没骨气。”

林晓峰恍然大悟:“你说那个狗一样的东西叫媚骨?”

叶策龙摇摇头:“那个东西叫猈𤟎,古书上说这种东西见人衣冠鲜丽。就跪拜而随之。打也打不走,身有奇臭。惟膝骨脆美。谓之媚骨。”

林晓峰听得大感好奇:“那这种野兽怎么在他们肚子里?”

叶策龙说:“古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以为这走兽生活在南荒,却不知道这种东西就是死人的媚骨所化。这些人死后,媚骨得逢机缘就会化为猈𤟎,这些东西见人衣冠楚楚就会跟着人走,怎么赶也赶不走,我只是提前让他们出来了而已。”

林晓峰一拍桌子:“难怪王为安他们都跟变了个人一样,原来你将他们的媚骨给抽了出来,他们没有媚骨也就不会去讨好那位特使了。”

叶策龙点点头:“你还真是聪明。不过咱们吃了以后,也要长出媚骨了,所以我这里有一道符咒水,喝了就不会长了。”说着将一杯水推倒了林晓峰面前。

林晓峰将那水端起来,犹豫了一下,倒在地上说:“大师,我受够这样的日子了。”

过了两年,林晓峰的林家小馆生意越做越大,因为这时候他不但是饭馆老板,还是知府大人的干儿子,而当时去他家吃饭的十几个人都被彻底打倒,林晓峰去监狱里见过那些人。

这些人临死前大骂林晓峰没骨气。

林晓峰哈哈一笑:“骨气有啥用?”

林晓峰还想去找叶策龙,请他再为自己寻媚骨,让自己孩子吃了,也好求个富贵。

但叶策龙早就不在那城门洞里了,询问众乞丐,都说他回涉县娲皇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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