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概念在现代心理学中并不怎么被承认，对于心理学家们来说，承认这样一个充满投机主义色彩的概念无疑是一种奇耻大辱。现代心理学更多的将这种倾向与人类的自我认定相关联。比如，我们知道酗酒、吸烟、熬夜对身体不好，会引发严重疾病，或至少会降低我们的身体素质与抵抗力。但是依然无法阻止我们继续这么做。从心理学角度来说，是由于在我们看来，未来那个病体缠身的‘我’是遥不可及的，以至于会使我们对那个‘我’感到陌生，甚至觉得那个‘我’并不是我。这就导致了这种慢性‘自我毁灭’行为比比皆是。
“何况，抛开心理和思维角度不谈，人类甚至哺乳动物的生理结构和机制上也存在着这种自我毁灭倾向。例如，巨噬细胞是人体免疫系统的‘行刑者’，负责对细胞残片及病原体进行噬菌作用。但根据最新的研究成果，巨噬细胞会帮助癌细胞的生长和扩散。它们会通过血管壁传输特定的癌细胞，并且为它们在我们血液中的循环保驾护航，帮助它们寻找合适的新家。一旦发现了合适的部位，比如在骨或者乳房中、肝脏或者肺中，巨噬细胞会支持这些癌细胞的生长，随后它们会成熟并进入转移灶，进而杀死我们。
“讽刺的是，我们许多出于健康考虑的行为，比如健身、节食等，的确促进了免疫系统的提升，然而却又因此提高了癌症转移的风险。”
“这还真是……”韩承恩瞄了韩承嗣一眼，“哥啊，你以后还是别健身了啊，这是一种作死。”
“这不过是还原论的把戏罢了。”韩承嗣没理会弟弟的调侃，“如果人类的思维和心理如此容易被摸透，心理学早就是第一科学了。”
“说得也是。”孟音喝完了今天的第三杯咖啡，把空杯子递给韩承恩，“能帮我再倒一杯吗？”
“为什么跑腿儿的总是我……”韩承恩嘟囔着接过杯子，“哥你还要一杯不？”
韩承嗣径直将杯子递了过去，韩承恩接过来之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杯，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走了。
“为什么把他支开？”听到弟弟下到一楼之后，韩承嗣面无表情地问孟音，“你有什么话想说的？”
“只有一点，我觉得应该提醒你一下。”孟音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上，表情罕见的严肃，“我觉得这件事和小韩有关，而且关系很大。”
“我知道。”韩承嗣很坦然地承认了，“所以你是什么意思？劝我大义灭亲？”
“不。”孟音摇了摇头，“我希望你能在关键时候保护他，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
纵使韩承嗣心性再坚定，此时也不免倍感诧异。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孟音，但对面那个神秘的女医生却反倒一脸平静。
“你我都明白，整件事里小韩应该是被利用了。但那个人无论是手段还是头脑都绝对是上上之选，小韩若是仅仅依靠自己，怕是很难从这个阴谋——不，应该说是‘阳谋’——中逃离出来。如果真让事情按照那个人的计划顺利进行下去，恐怕最后出来承担所有责任甚至罪名的就是小韩了。真到了那个时候谁也救不了他了，包括你也不行。所以你要做的就是避免小韩走到计划的尽头，你要在那之前拉住他、保护他。”
“为什么是我？”听完孟音的话，韩承嗣反而冷静了下来，“有很多人可以做这件事，你也好，白黎安也好，都有足够的能力。你也不用说因为我们是兄弟，我家的事你参与过，应该知道我们的关系是怎么回事。”
“唉……”孟音长叹了一口气，“你也不用故意激我，本来我也没打算隐瞒什么。你其实都知道，除了你以外，我们这些人都各有各的问题。老白和林墨身陷其中；林玉的问题比小韩只多不少；至于我，说实话，就算我说要帮助他，你会相信我吗？”
韩承嗣没作声，事实上他对孟音的理由深感认同。而孟音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甚至没有追问韩承嗣的意见。她知道他会同意自己的想法，而且他也必须同意。
“你们说什么呢？”韩承恩端着两个滚烫的咖啡杯回来了，“哥啊，要是医生姐姐同意的话你就不用征求我的意见了啊！我肯定同……啊！疼、疼！别闹医生姐姐！洒了、洒了！”
韩承恩手忙脚乱地将咖啡杯放到桌子上，赶快揉了揉腰上被孟音掐过的地方。孟音一脸坏笑地递给韩承嗣咖啡杯，又自己拿了一杯。韩承嗣则是很难得的一脸苦笑。
“继续刚才的话题。实际上，弗洛伊德在晚年深受拉克马学说影响，打算系统地思考心理学的发展系统、发展历史，及其生物学起源。但碍于科技水平的发展程度，当时的神经科学较为粗陋，导致了他的思考不可避免地倾向哲学领域。比如，他曾经坚称死亡本能理论是心理拉马克主义的‘命中注定的必然结果’。结果没人理会。”
“爱因斯坦曾经说过，‘如果有任何人认为科技正试图让人类的生活更轻松、更快乐，那么他真是大错特错。’”因为已经明确了孟音的倾向和意图，所以韩承嗣不介意陪着她东拉西扯消磨时间，“然而，说是这么说，战后到现在的时间里，所谓的科学界并没有拒绝配合国家和市场对于‘功利主义的’科学高速发展的支持。哼，说一套做一套是这个圈子的共性，哪个国家都无可避免。”
“所以你果断转行了？”孟音闻言一乐，“看来你的精神洁癖比我想象的还要重啊。”
“没错。”韩承嗣忽然盯着韩承恩，“尤其我接受不了被死人左右。”
韩承恩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