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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子”和她的前半生——颠沛流年,缩影万千

勤奋的冬猫猫  · 简书  ·  · 2020-01-14 16:38

“瓜子”和她的前半生(一)——初生即寂苦

“瓜子”是一个半生悲苦的女孩子的名字。

每每想起她来,总会令我心中涌起一阵悲凉。

她出生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活生生浑身瘦成一张皱巴巴的皮。

就像她母亲在所有成年人中最瘦一样,她在小孩堆里,也是最瘦。

据说她之前,还有个哥哥,出生时恰逢冬天。数九寒天时,最是天寒地冻。

家中四处借碳火无果,母亲又饥不果腹,十天都没有奶水。

哥哥在十几天大的时候,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或是冷,亦或是饿,无人知晓。

可不幸似乎并未打算就此放过这个家庭。

出生在夏天的“瓜子”,靠着强大的运气,在恶劣的家庭环境中,瘦巴巴地存活下来。

却在她八个月大的时候,一向好吃懒做,爱赌博的父亲,竟不幸出了事故。突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母亲抱着不到一岁的她,被爷爷和叔叔轮番逼迫,硬是要分走仅有的4000块钱抚恤金的三分之二。

且被要求要留下“瓜子”,在这个破碎冷漠的家庭里,由其他叔伯抚养,才可以带走着三分之一的——丈夫的买命钱。

她倔强的母亲,害怕稚嫩的幼婴离开母亲,会饿无食,寒无衣,熬不过贫苦岁月的朝朝岁岁。

毅然选择了放弃这笔钱,决心孤身带着孩子,选择未知又一片茫茫然的新生活。。。。


“瓜子”和她的前半生(二)——寒日照前光

瓜子的妈妈,带着瓜子,怀着决绝和伤痛,离开了那个穷困,破碎,泯灭亲情的家。

她锁上破了几个小洞的屋门后,怀里揣着家里仅有的两个干饼子,头也不回地沿着崎岖的山路,一路往大路的方向走去。

寒冬里,刚下过雪,山路上的泥巴,被早起抹黑去忙活生计的村民踩踏,和成了黄里带黑的软浆,溅在瓜子妈妈裤腿上,一直蔓延到膝盖处。

走的路越长,泥点便越来越多,仿佛单薄的裤子,反而一点点变得越发厚重了些,似乎有了抵御这寒冷天气的些许资本。

冷风呼呼,不知走了多久,抱着不满一岁的小瓜子的妈妈,终于看到了,黑黑的、宽宽的,能通向更远地方的柏油马路。

此刻,她早已累的无力喘息,但整颗心,被一份莫名的情感抓的紧紧的,容不得喘气。

在她的眼角,悄然滑落了几粒冰凉的泪,在昏黄的日头下,折射出不易察觉的点点微光。而这些,或许,只有风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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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的洛阳,煤矿业异常兴旺发达,尤其是,一些中小私人老板,投资开的黑煤矿。数量多而密,几乎每个村庄,都会有两三个。

所以,大路上,经常会有拉煤的大卡车路过。若是付不起大巴车的票钱,找个顺路的拉煤车,美言几句,恳求一下,兴许也能顺顺利利搭上顺风车,去到想去的地方。

只是,更具体点的所去,便得纯纯用脚走了。有些偏僻点的村子,要走几十里地,都是常事。

瓜子妈妈站在路边,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怀里还揣着一个嗷嗷的婴儿。在深冬人少的路边,显得格外扎眼。

所幸,没过多久,便搭上了去家里所在镇子的拉煤车。几十公里的颠簸后,终于到达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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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上,小贩们此起彼伏地叫卖着,各种各样的吃食。尤其在几个摊位上,热腾腾的水煎包们,仿佛在只镀了一层油的煎锅里跳舞,引得来往的行人步子都慢了下来。

可不过片刻,他们又咽下口水,默默远离这些触手可得的诱惑。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人群换了一波又一波,可场景却惊人的相似,只是换了角色来出演而已。

没错,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或许只有一点点肉丝的水煎包,就已足够满足一个贫人,对于美食的美好想象。若是能再来碗麻香的胡辣汤,那便更加完美了。

瓜子妈妈,没有片刻犹豫,迅速从这些萦绕着诱人香气的摊位旁,以最快的速度抽离了身体。趁着天还亮着,匆匆消失在了集市的尽头。

冬天的白昼短,她要趁太阳下山之前,再赶很远的山路,才能回到父母的家里。怀里的孩子,已经一天没怎么吃到东西了。。。她不由得,强忍着疲惫,硬是加快了脚步。

“瓜子”和她的前半生(三)——归来亦多艰

瓜子妈妈怀里抱着孩子,十几里山路后,赶到父母家时,双脚几乎麻木。此刻,她身体是凉的,但同样,她的心,瞬间有了一股悸动,一丝暖流。

她激动而又急促地拍打着早已上了门栓的家门,老父亲被不断的敲门声中被惊醒,披衣起身,柱着木拐,穿过一片漆黑的门廊,给她开了门。

两两对望,瓜子妈忍不住心中压抑已久的难过,眼泪哗啦啦往下掉落。老父亲扶她进了屋,老母亲此时也已坐起来。

昏黄的低瓦数灯泡下,三个人凑在快熄灭的碳火旁。。。。捋清楚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老父母老泪纵横,当场表示,虽然家贫,但添她跟孩子,也能养活,不必忧虑,在家好好过。

瓜子妈安下心来,想着往后,一心服侍父母,多帮忙干活。陪父母晚年,养大孩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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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情并不如愿。

瓜子还有三个兄弟,天长日久,对瓜子母女,得父母照顾这事,意见越来越大。渐渐地,寻事,刁难,越来越频繁。

二哥的媳妇,甚至当着很多人面,在麦场里对老母亲打骂起来,结局是老母亲不敌,被扯掉一大片头发,血丝渗到了眉角。

瓜子妈妈,看到老母亲因她受此羞辱,愧疚难当,不敢再让老母为难。她思来想去,打算劝说父母,再嫁。

她不知道会不会幸福,她也不知道瓜子的命途又会如何。可她没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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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愚昧的年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什么资格再回啃父母?父母所有一切,都应该分给儿子,留给孙子,关女儿,外孙什么事?

在那个闭塞的山村,井底之蛙们一边螳螂自大,一边又恬不知耻地争夺着有限的资源,为了一点利益,可以果断撕掉他们一文不值的脸皮。

他们的丑恶做派,他们的自私冷漠,像一把把无情的刀,刀刃齐刷刷指向这个弱女子,合力把瓜子妈推上了另一条不归路。

瓜子妈妈带着瓜子,二嫁给一个30多岁还没娶上媳妇的男人。男人长相尚可,但不务正业,每天窝在家里,今朝有酒今朝醉,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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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每个村子里的女人,是很少出去工作的,在家做做家务活,偶尔田里帮帮松点的忙,体力活做的少。

可瓜子妈,无奈之下,却不得不干起了跟男人抢活干的生计。

轰隆轰隆,大卡车排成队进入到小煤矿拉煤时。司机师傅们,往常都是往树下一坐,只等车满,纵身一跃,开车离去。

看着车上拿铁锹装车的男人们,挥汗如雨,司机们不由侃起大山,突然,有司机发现装车人堆里的瓜子妈,几个司机感到好奇,纳闷这女人为啥非要来干这重活。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她从不向任何人解释,只是闷头干活。

她不知道,这样劳苦的生活,要过多久,但她知道,她唯有努力,瓜子才能好好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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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小瓜子已经四岁。

瓜子妈,迫于婆家舆论压力,不得已,又怀了

一个。出生后,也是个女孩。小瓜子,看着妹妹,喜欢的不得了。可她不知道,她的日子,会变得面目全非。

继父有了自己的孩子后,逐渐像变了一个人,对瓜子挑三拣四,动辄打骂。最厉害的一次,直接一脚从台阶上踢了下来。

瓜子妈气坏了,可她天生好脾气,不会跟人理论。一气之下,带着瓜子,离家出走,她不敢回家,害怕再给父母添麻烦。可她又确实无处可去。

瓜子妈抱着四岁的瓜子,坐在镇子上的路灯下,一坐就是一晚上。她没有办法,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心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甚至想,把瓜子送回到瓜子爷爷那里,可她马上否定了这个念头,她清楚,回去,意味着什么。毋庸置疑,瓜子可能会失去上学的机会。瓜子妈自己没有文化,吃了生活诸多的苦,她不敢让瓜子也走她的老路。

思来想去,没有好的办法。最后,她不得不,再次麻烦老父母,她愿意,把每个月赚的辛苦钱,拿出一半给老父母,用作瓜子生活费和以后上学的费用,她心里告诉自己,这次一定要和几个哥哥讲明白,她保证出钱的决心。

没有更好的办法,她醒着头皮,回去了娘家。苦苦哀求之下,几个哥哥,勉强同意了,几个嫂子,露出了不加掩饰的鄙夷跟嘲讽。

瓜子从此寄居外公外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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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子6岁那年入了學。成了班里学习最好的孩子。瓜子妈感到非常的高兴。

但另一方面。小煤矿越来越不景气。瓜子媽能赚钱的活越来越少了。

那一年。响应支援边疆得号召。很多很多人都到了新疆,去谋出路。据说福利待遇不错。到了就可以分房子住,还给每个人分一大块地,至少基本生活有保障,要是能勤奋点,说不定可以多给瓜子寄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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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子妈他们三口人,就这样去了新疆。

那里的天气,冬天非常冷,经常零下20几度,夏天又非常炎热,太阳仿佛能把人烤熟。新环境里的极端天气,让瓜子妈吃了不少苦头。

她每天早晨四点起床,坐拉人车去棉花地里干活,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汗水流了一茬又一茬,拿到的薪水才15块钱。她很知足,坚持住,好好干,一个月就可以有450块钱了。

这样的生活,就这样枯燥地重复着。她内心里,觉得辛苦却不空虚,她像个不知疲倦的战士,日复一日奔赴她的“战场”。

瓜子和她的前半生(四)——求学无坦途

日子过得很快,小瓜子在学校里表现很好,成绩总是班里前三名。外公外婆很是欣慰。

但有个很是苦恼的问题,瓜子变得越来越善斗,讲话也越来越脏话连篇,动辄跟同学在操场打架,在班里互骂。

外公几番训斥,却毫无改观。小瓜子倔强地冲突频生。老师一次次叫来劝导,但她每次却只是咬着嘴唇,什么都不说。

老师为了以儆效尤,在班里,用很粗的木棒,使劲打了瓜子的手。放学后,她手心红肿了起来。

外婆知道后,心疼地抱着瓜子,问怎么回事。瓜子一言不发。外婆说,要去找老师问个明白。瓜子才说,同学们都说她没有爸爸,是个野种,连妈妈也没有,才住外婆家。外婆难受地哽咽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才10岁不到的孩子。

远方的瓜子妈,隔很久会去商店几块钱打个长途电话回来,但简单几句,就得挂掉。她不知道,瓜子在学校受到的欺负,但她知道,瓜子成绩优异,她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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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级时候,瓜子妈坐火车回来,要带瓜子去新疆,瓜子怒气冲冲地拒绝了,一个人哭了很久。她痛恨母亲当初突然离开,她也舍不得相生相依的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又何尝舍得她,在外公外婆的劝解下,瓜子哭着同意,央求外公外婆同去。在一个孩子心里,她只知道谁对她好,她想跟谁在一起,却不知道,世事艰难,人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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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快60岁的外公外婆变买了所有家当,跟着瓜子去了这一生都没去过的远方。几千公里的未知地方,他们不舍得瓜子独自前去。

没有好的收入来源,外公外婆,也加入打工大军。没几天,外公两条手臂全部脱皮。粉红色的肉上,半生半脱地附着着,一片片白色的薄皮。。。。艰难还不仅限于此。

家里的冲突,继父的脾气,最主要是瓜子迁不了户口无法上学,已经待在家里快三个月了。外公不希望瓜子就此被耽误。毅然决定,带回瓜子回老家。

回到老家,已经没有房子,外公花钱从儿子手里买回了临走前,分给老二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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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很快,转眼瓜子已经初三。可母亲又回来要接走她。母女之间的嫌隙并没有解开,但这次,瓜子毫不犹豫地去了,她不想再拖累年迈的老人,他们的多年的付出,已经让她心生愧疚,她担心以后会无以为报。

瓜子到了陌生的地方,长期以来压抑的内心,仿佛在这个空旷的新环境里,得到了适放,才不到三个月,一向听话刻苦学习的瓜子,竟然恋爱了。

对象是她的同桌,一个同样刚来到这里,父母离婚,父亲再娶,爷爷奶奶年迈无力抚养,只能被父亲接过来,需要强行融入一个格格不入的家庭的男生。

同样的遭遇,冥冥之中,让两个吸引在一起,从此,多了惺惺相惜,少了辛苦学习,瓜子的学习,一落千丈。可少女心里不悔,虽然贫穷,但从未接触过就业不易,生活惨烈的女子,是不会懂得,劳苦人生的艰难的。

或许就这样下去,浑浑噩噩,也是不错的。

瓜子的妈妈,一如既往地辛苦劳作,早出晚归,对一切毫无觉察。她以为,她的努力,会得到女儿的谅解,她也不知道,女儿的内心世界,究竟曾经是多么苍凉,充满孤独,无尽失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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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高考成绩出来,大专通知书,让瓜子妈妈,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大病一场,她没有想到,一向优异的瓜子,怎么会,成绩如此之差。她很心痛,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端倪。

她的痛苦跟虚弱,夹杂着打脸般的成绩,瓜子一瞬间新生愧悔,她对不起两位老人多年的辛苦培育和呵护,对不起母亲拼命干活滴落的汗水。

明明不该是这样,自己却走成了这样。

母亲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送瓜子去城里重读,她希望女儿有一个更好的前程,她不要女儿这一生留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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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瓜子不负期望,成绩进步很大,顺利被某一本院校录取。

她兴奋地告诉母亲,可母亲竟高兴不起来。她意识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瓜子妈妈说,回老家的火车票,已经买好了,明天就出发。外公病危。

五月就病了,害怕影响瓜子六月的高考,没有告知。瓜子一下哭成了泪人。

外公的脑梗很严重,在医院住了将近两个月才勉强能出院,每天要柱拐杖,还要人搀扶。

子欲养而亲不待。衰老,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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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子”和她的前半生(五)——再看是半生

瓜子去学校报道的第一天,她就开始了打工之旅。发传单,带课,做手工,只要能赚钱,她都会干。她把钱一点点存好,寒假过年回去跟两个老人一起过,当然,更重要的是把钱交给外婆。

此时的她,已经非常明白世事的艰难,也知道,成人的世界里,没有钱的生活,是多么难熬。

大三时候,突然传来厄迅,外婆病重,被送到医院,她把当时手里仅有的3000块钱,脱朋友送去给外婆,她恨不得抓紧回去,可是没有放假。她以为,假期可以赶回去,侍候在旁。却不曾想,竟然是,天人永隔。

再次发病的外公,也成了全瘫,冰冷的房子里。三个儿子互相推诿,谁都想少付出点,少担点责任。最后制定的赡养方案,简单,冷漠。

执行中,瓜子二舅甚至被村长以断水断电相逼,才履行职责。还在校园里的瓜子,痛心疾首,却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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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瓜子假期回到那个,她生活了多年的破旧小村子,看着外公独自躺在那个破旧的烂房子里时,她泪如雨下。她不明白,一生善良的外公,怎么会如此晚景凄凉。

运动性失语症的外公,口齿不清,支支吾吾,一手冻疮,肢体僵硬。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在那个冬天,异常寒冷的冬天,刚74岁的外公,也永远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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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亲离逝,多少不幸,无法被原谅。瓜子的心中,一片苍凉。

六个月里,从最初每天醒来泪湿枕巾,到后来,盯着天花板发呆,痛苦却欲哭无泪。伤口总算慢慢结了痂。

只是,美好永逝,无力叹息, 人生的前半部分,已经落幕,后半程,要好好活。


一个“瓜子”历经了生活的磨难,饱尝了人间的辛酸冷落,无数个“瓜子”,还挣扎在生活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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