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颠而覆之
“呵”梨渐觉得眼前的魔君实在可笑，“你以为，这样就能脱罪吗？”
沓音却不以为然，“何罪之有？”
一语既出，梨渐彻底被激怒，手中银箫隐隐挣动，已然到了极致。双手叠加，横空劈起，一招破云杀凌空而出，气势如虹，如同破水之蛟呼啸而出。
沓音见势不妙，看来今日难免一战，只好祭出玄铁黑竹扇抵挡一时，只是今日将将动用了烈云祁而伤了肺腑，却不宜动用真气。
这一招破云杀张牙舞爪冲将过来，沓音并无应对之法，只好聚了全身的力气在黑竹扇上，一时间竟然无法招架，被击退五步开外，一口鲜血喷在了墨黑色的竹扇上，斑斑驳驳，如同暗夜里一支艳梅，极尽诡异狰狞。
胸口传来阵阵钝痛，沓音知道肺腑已碎。如果自己再不及时修习，恐怕要大伤了元气。罢罢罢，一世大计不在一时之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沓音从未如此狼狈，只手抚着胸口落荒而逃。已然顾不得宝座上的玄冰寒玉。
救得叶珏，梨渐仙气散尽，强硬支撑着的意识也四散开来，两腿一软瘫坐在地，全身顿时渗出冷汗。
破云杀，经五脉，过六腑，伤及骨血魂魄。
……
救得叶珏回来，梨渐一路上如同梦幻般浮浮沉沉，神志不清。好不容易捱到了洞府，梨渐全身冷汗津津，丝毫力气也提不起来，一头栽倒在石床上大睡三日，方才恢复了些许神力。
等到三日后，梨渐终于恢复了些许意识，只觉得唇角有温热的液体划过，是幼时熟悉的味道，但是是什么呢？梨渐不知，挣扎着想要看看，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
“梨渐…”
这声音！梨渐一惊，这是…
“梨渐，醒来。”
梨渐眼角滑出一滴泪水，可不是么，这声音正是从小到大最疼自己的神仙，元阳帝君。而自己口中的，正是从小喝到大的元阳帝君亲手熬制的药浆。
“梨渐，别睡了，快快醒来，天下毁矣。”元阳帝君的声音不紧不慢，沉稳中带着凝重，让人不自觉地静下心来。
梨渐猛地睁开了眼。
元阳帝君雪白的须发就出现在眼前，他依旧是一身素白，眉眼在雪白的须发中显得慈祥可亲，自然，从小到大，梨渐也没少被他怒目而视过，不过，大多是他犯了错的时候。梨渐自幼无父无母，虽然有天帝这个高高在上的外公，却从未从亲缘中得到丝缕温情，反而从小到大，都是元阳帝君，对他悉心教导，嘘寒问暖，在梨渐心里，早已把元阳帝君当做父亲一般。
再次见到元阳帝君，梨渐鼻子一酸，满腹苦水化作两行清泪，竟然忍不住弹跳起来一把抱住元阳上帝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
“老头，你可算来了。”梨渐抽了抽鼻子，“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过得好苦哇。”
说着就撩背后的衣服，手忙脚乱地指着背后的伤口，“你看，看我身上的伤，一处未愈又添一处哇。”
元阳帝君自然心疼，以手为药，化作仙气，轻轻自伤口抚过，那满背的伤势竟然眨眼间完好如初。
梨渐动了动，觉得好似真的不再疼了，于是收起涕泪。这是才发觉原来床尾还站了南兆沂和叶珏两人。
梨渐顿时吓得一蹦三尺高，一张脸羞成了彤云，扭过来瞪着元阳帝君道，“老头，你怎么不说他们俩也在这儿！”
元阳帝君轻捻着胡子不理他，分明是你自己失态，岂他人只过哉！
梨渐羞红了半张脸，畏畏缩缩拿眼偷觑了叶珏，正欲开口说什么。叶珏却三步并做两步冲了过来，一头扑进他怀中。转眼间已是涕泪交加，泣不成声。嘤嘤切切，哭的人肝肠寸断。
于是光棍元阳帝君只好携了同是光棍的南兆沂一同出去，给这一对苦命的儿女腾出地方来。
“阿珏…”两人就这么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半晌，梨渐用干干的嗓子唤她，轻轻抚上她抽泣的身子。
“阿珏，没事儿的，我…跟老头逗着乐呢。”梨渐干巴巴地安慰道。
“…”叶珏只是哭，高一声低一声，伤心欲绝。
“你别哭了，你看，这是什么！”
叶珏抬起泪眼婆娑，却见他手中一支蓝光盈盈的玉簪。
“蓝簪？”
“嗯”梨渐眼中满是宠溺，“自从你走后，我日夜思念，便三日未合眼，重新取了拂晓时的星辰之光，和了初秋晨露制成，虽然没有原来的那支有灵气，但模样并无二致。”
“那，你不回天宫了？”叶珏说着，泪珠子又不受控制地淌了出来。
她的样子分外惹人怜惜，梨渐心里一阵钝痛，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不走了，不走了，再也不要与你分离。”
“我也不要，梨…渐，”叶珏哭的更凶，哽咽着说道，“我…我，离开你，无处…可去。”
她抖得厉害，梨渐心疼不已地抚慰着，再也不了，阿珏，我再也不会让你离我分毫！
……
自魔君处回来，南兆沂就已经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梨渐。原来，叶珏所说的“玉在人在，玉碎人亡”，竟然是真的关乎生死！
“王玉为珏”，普天之下仅此一玉。若以玄冰寒玉补天，则叶珏殆矣；若以玄冰寒玉护体，则苍生危矣。梨渐再次陷入了沉默，如今，让他如何是好…
“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
梨渐闻声抬头，发现元阳帝君正自门外踱来。见他便问“梨渐，后事如何？”
“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梨渐默默答道，这些神迹，他早就烂熟于心。
元阳帝君接道：“苍天补，四极正，淫水涸，冀州平，蛟虫死，而后，颛民方才得生。”
“如今，九重天再裂，如此灾难，难不成要重演一回？”梨渐不敢相信，喃喃道。
“未尝，不可。”
“那怎么行，天下安定，民生福至。未延几代，便颠而覆之？”
“仙籍记载中，其实还漏了一样。苍天裂时，有五瘟使者，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仕贵，总管中瘟史文业乘乱降世，大肆散播，为祸人间，死伤无数。”
“此言何意？”这老头说话总爱故弄玄虚，不过这次，梨渐有种不好的预感。
“九重天上的裂缝已然加大，若再不修补，恐瘟神再世。”
“什么！”
“梨渐，你贵为天孙，也该明白何为大义，虽说不该为儿女情长所绊。可是，叶珏的那块玉，并不适合用以补天。”不知为何，元阳帝君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不适合？”梨渐喃喃自语，“那，该取何物补天？”
元阳帝君不语，法子虽有，却是险之又险，他还不敢轻易尝试。梨渐，这次，竟是我害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