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纱轻拢的女子,隐入暗夜的鬼形,银星点点与莽莽冰原,默然而立的英雄,还有失了心的少年。
古老的祭祀,白了髯的长老,旧了颜的徐娘,还有在寒风里岿然不动的枯树。
忽而燃起的残烛,混着半张黑黄不分的侧脸。
染上一层灰絮儿的羊皮卷被风抹出的掉了色的字迹,翻开后,那一段段尘封的神话和祖辈们写下的古话。
我像一粒赴死奔向自由却失去了方向的沙,无形可遁地随着从不知名方向吹来的风流浪。
这是一个蒙太奇的梦,一点儿都不无厘头。
在梦里,我是个曾经统领四方,荡涤天下的王,而今落魄独行,站在穹顶之巅的崖渊,俯身望着一切都在,而所有的一切又有些不真实的世界。
就这么出神的看着,忘掉了时间,忘掉了自己,忘掉了眼前存在着的所有。
然后,像一艘被卷进大漩涡的帆船一般逆着命运的年轮,影化了所有目光、脑海里的画面。
终于沉进了纯黑的虚空。
这是第多少次被梦魇住了,我不太清楚,有些东西只能“不清楚”,而另一些东西则不能不“清楚”,比如说“梦”这种诡异的东西。
关于那个梦——我又梦见了什么呢?
我梦见了从前,从前断断续续业已过去的生活。
我梦见了我已不再是一个落魄的孩子,我变成了一个乘着巨隼破晓而飞的游侠,在白茫茫的冰原下,独行在一条若隐若现的黑线之上。
再细致地回想的话,就会发现,在这条黑线上,有一个白了髯的长老,就走在马队的最前沿,在一片空白之中找寻着方向:他呼出的白气略过同样白的胡须,瞬间结成冰晶,反射出阳光打过所映出的迷虹。
头马被雪地磨地有些走样的蹄铁打出一串凌乱的痕迹,延伸到队伍最末端的一个身形:那是一个一袭紫衣的女子所造的。
半拢轻纱下的面,即使看不透彻,也露着比这份冰寒之美胜过百倍的冷艳……
像染了血的暮霞,也在一盏茶不到的光景里褪去,被冰封在极光曳动的星空之下,隐在暗夜的鬼影望着那条还在缓缓前行的队伍,湛蓝的目光里透着一闪而过的深情。
我梦见自己就在这一瞬间失去了神,如幻影一般的身形倒印在鬼形的眼中,也倒印在群星之中。
伴我而行的巨隼早已不知去往何方,我就这样被一双蓝光闪烁的目光击中。
我就这样直直地盯着那双不知深藏着什么秘密的眼睛,看到了一些微弱的波动,就像一滴水打在一面万年不流的湖泊。
继而,那些波动从核心向着周遭渐行渐远,被惊扰的镜面惊扰了我的心神,像是被封印了几世的祭坛,突然找到了一把解禁的信物。
那些埋藏已久的画面一一现出。
我看到银星点点,还有灿灿火影。
在一个古老的祭祀礼前,悬浮的祭星台后没入夜色的诡黄古堡,安静而又绝美。
一个旧了颜的徐娘被驾在椿木之上,高高地吊在祭台的最顶端,万人虔诚地唱着巫教的蛮歌。
涂满不同颜色的巫神,歇斯底里地做着夸张的动作。
突然,一团圣火在那个徐娘的脚下蹿起,马上包裹了所有的空间。
我张着手,咆哮着,想要阻止这场荒诞不经的祭礼,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是下一秒的时候,我又兀自看见那个鬼形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我看到一个姑娘的侧影,就着半只残烛稀疏不明的光。
我习惯性地将自己的目光转到有窗户的地方,窗外有一棵枯死的老树。
树影承着另一人的影子。
我看到铁马激昂,踏过冰河,直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