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纯海
广东工作,家在东北,人民教师一枚,努力工作,热爱生活,对写作有小小的执着,希望通过写作认识自己,变成我自己希望的样子。
今天看啥  ›  专栏  ›  纯海

父亲的画笔

纯海  · 简书  ·  · 2018-10-13 16:13

父亲爱画画。

小的时候经常看父亲拿着画笔在画布上涂涂画画,刚开始看不出父亲画的是什么,我过一会儿再来看,父亲的画布上就展现出事物的轮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后来那些山水人物上就多了妖艳的色彩。有些颜色不是简单的赤橙黄绿青蓝紫,那些是很多种颜色调和而成的,我总是问父亲那是什么颜色,这是什么颜色,父亲被我问的烦了,就想办法把我支开,说如果我想学就全都告诉我,可我始终没有想学画的意思,我只是好奇,父亲只有无奈。

父亲有很多画笔,长的,短的,粗的,细的,我叫不上名字,说不上他们的用途,父亲也从不告诉我。有时候父亲不在家,我拿起父亲的画笔,在他的颜料板上蘸些水,学着父亲画画的样子在纸上涂涂抹抹,我当然不敢在他的画布上画,那种画布很贵,要是弄脏了肯定会挨他的骂。可是我有时会不注意把他颜料板上的颜色弄乱,父亲回到家看到我的杰作,还是会训斥我一顿,然后他要重新再调颜色,父亲叫我不要再动他的东西,那以后我真的再不敢碰他的绘画材料。

父亲的素描画的很像,我极为佩服,这是父亲的画中我能看得懂的东西。小的时候我和母亲经常会被父亲当素描模特,父亲画我们的头像,他要我们坐在一个地方保持不动半个小时左右,刚开始我觉得很好玩,后来父亲总是抓我做模特,我就有些坐不住了,保持一个姿势半小时,脖子很累的。后来我和母亲被父亲画的多了,父亲渐渐不再画我们母子两个了。

有时候两个表哥到我家住,我们三个小孩轮流被父亲画素描,一个接着一个,被画完的就在父亲旁边看他画,有时我们还会逗逗坐在对面的模特,模特被逗乐了,坐不稳,父亲就把我们止住,模特实在坐不住,他就让模特歇歇。看着父亲的手在画纸上起起落落,时而重描,时而淡写,几十分钟后一张成品就出来了,我们几个小孩子直呼好看,父亲把画好的成品签上字,送给我们。至今我还能清楚地记得父亲的铅笔在画纸上沙沙沙的声音,那是父亲的乐趣,也是我的乐趣。

夏天父亲不忙的时候,会带我到家附近的山上写生,我们带着一个小凳子和他的作画材料就出发。他带我爬到小山坡,举目四望,不停地走,不停地观察,我跟在父亲屁股后面,走走停停,一会儿弄弄花,一下捉捉虫,离得远了父亲就叫我跟上,直到找到他理想的地方才停下。父亲找的地方往往是那种开阔的高点,虽不是特别高,但俯视下面也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视野开阔,绿树成荫,清风拂面,阳光和煦,我在一边玩耍,父亲坐下画画。父亲写生用的是黑色墨水的钢笔,那种钢笔笔尖特别粗,不适合写字,我曾用这种钢笔写字,结果写出的字的笔画快要占满整个格子。父亲在速写本上画,他凝视前方的景物,稍作沉思,便动手勾勒,每画一笔就抬起头看一眼前方。父亲写生的时候我是极佩服的,因为用钢笔画只能一笔画出,没有改正的机会,父亲画一幅写生的风景只要十几分钟,其间都是一笔勾勒,没有修改和纠正。

父亲曾经教过几个学生,具体有几个我记不清了,我印象比较深的有三个人。

有两个读高中的女生,我叫他们姐姐,一个眼睛小小的,鹰钩鼻,比较文静;另一个是卷发,爱笑,来我家学画的时候总是嘻嘻哈哈,父亲严厉,那个爱笑的姐姐如果在画画的时候不认真,父亲就会批评她,她就老老实实的画。有时候父亲不在,她们两个在屋里画画,我就跑到屋里找他们玩,她们和我聊天,逗我玩,给我吃的,她们对我很好。我不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可能是高中毕业了吧,之后再没见过她们,她们也没有来看过父亲。

还有一个哥哥是父亲的得意门生,跟父亲学画学了好多年,父亲对他也是比较欣赏。大学毕业之后不知道做了什么工作,好像是跟设计相关,后来到北京发展,据说发展的不错。父亲说在他教过的学生中这个学生最懂的感恩,确实,这个哥哥每年都会回老家看望父亲,每次回来都给父亲带点礼物,从他的言语中能感受到他对父亲的感激,没有父亲的教导,他的事业不会如此顺利。后来他结了婚,就再也没来看过父亲,也许是家庭生活和工作让他无暇顾及其他吧。其他的几个学生,我没什么印象,也许是他们学画的时间太短了吧。

有一段时间我看父亲和他的学生画得多,耳濡目染,我也想跟父亲学画画,父亲刚开始不同意,他说我不是出于对绘画的热爱,就是一时兴起,这样学画是学不好的。我说绝不是这样,我爱上画画了,我坚决让父亲教我画画,父亲拗不过我,他说我坚持不了多久,那段时间父亲教我画碗,他教我先画事物的大体轮廓,然后在轮廓里不断完善事物的具体形状,我绝对低估了绘画的难度,那只碗我画了一个星期,还是画不好,画出来的碗像残次品,我想画别的东西,父亲说你连一只碗都画不好,还能画好别的?又过了几天,我画不下去了,父亲教我也没有了耐性,我们俩一拍两散了,果然像父亲说的,学习东西如果不是出于热爱,很难学好,后来我再也没跟父亲学画,我明白了人各有志,艺术并不是能遗传的。

如今父亲年过百半,繁重的体力劳动让他无暇认真钻研绘画,他的画板画布和颜料堆在我的卧室里,像一个个生命一样等待父亲的召唤。我想,父亲不是不想拿起画笔,只是生活的重担无法让这个仍不能休息的男人把绘画当做第一选择,他不是《月亮与六便士》里的史催来,他无法抛弃家业去做专属于他的事情,那样是对家庭的不公。

可与梦想绝缘,这何尝不是对父亲的不公?

父亲,请你把今生的梦做完。




原文地址:访问原文地址
快照地址: 访问文章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