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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的光 | 资料馆记事(10)

灰土豆  · 简书  ·  · 2018-02-06 16:46

这一系列文章是2010年—2013年在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中国电影资料馆)念研究生期间写作的,以记录资料馆的电影学习与生活。

电影的光如何渗进我的骨头里,这里都有一点记录。

资料馆记事(10)

2011.9.26 

■暑假两月,交电影文章一篇,写小说一篇并将之改作短片剧本以应付剧作课作业。作业做完,便回绩溪奶奶家玩。此前起意要记录一下爷爷奶奶的生活,因那是徽州乡村最朴素,最确切,最具历史感的生活。我于是带了蒙尘许久的DV机回去。因我之前回绩溪,总带照相机拍来拍去,爷爷奶奶早习惯了我,而他们也不清楚摄像机与照相机有什么分别,只知道这小子又来“照相”。我也不对他们说我这回拍的是“活动照相”,如此,记录时,他们便常常忽略我,而我也得以记录许多自然而丰满的生活细节。其中诸多地方,若不借助摄像机的镜头,我几乎不曾凝视过。在老家呆一周,记录十小时的素材。回合肥剪辑时,爷爷奶奶平日历经的时光慢悠悠地在我眼前游走,一遍,两遍。爷爷奶奶八十多岁,精神矍铄,但究竟是老人,做饭、农活、看电视,动作与我这等城里的小子比,都慢好几拍。

剪辑当间,下楼买快餐,看到迅疾摆到我面前的精装的速食,看到马路上驰骋纵横的快递员,看到湍急的人流,我突然确信,城市里所过的,是愚蠢而极不真实的生活,而人们还在继续织造这个可悲的巢城,并以自己勤劳的工作为之提供蛛网的材料。我不愿多想这无解的谜题,爬楼回家,继续做到电脑前,匿入徽州的辰光。最后剪出一份《夏日纪事》,算作纪念。

■暑期在合肥时,单老师便打电话通知我,说8月末有北京国际广播电影电视设备展览会(BIRTV)开幕,我便赶回来看。这技术的展览会,能看到各种先进的设备,有许多新奇的事物。展会上诸多企业宣传最卖力的,是各种3D电影拍摄、放映设备。3D这概念,究竟要将电影引向何处呢?商业片的3D化几乎要成为卖钱的支柱,迪士尼最近干脆把17年前的《狮子王》也造一个3D版来上映,即刻成为票房冠军,但多出来的那一D,除了技术的享乐,以及设备商的大算盘,究竟有几成新东西?我总觉得这是值得怀疑的。

■单老师上一届的弟子,侯卖卖兄也来与我们一同看展。中午吃饭聊天,他向我们说及《北京御宅》的剪辑进程,他拍摄这部关于动漫人、动漫产业的纪录片,历经一年多,采访许多人,做了近百小时的纪录,如今要剪出不同时长的版本,为不同的放映平台用。侯卖卖兄显然更倾心于三小时的长版本,据他说,在访谈中人们呈现出对中国动漫现状的许多情绪,是极不易割舍的。

我们在展馆里偶遇了纪录片导演徐童,于是上去打招呼,徐童导演邀请我们参加他在佳能展台做的小讲座。他的新片《老唐头》由佳能公司提供设备,虽然是为佳能的新机器广而告之,我们也有幸看到一些精彩的片段。讲座结束,我在现场见到我原先在安徽大学新闻学院时的张阳老师,他虽然没教过我课,但大学拍摄短片,曾找他出借广电专业的机器给我用。我们与徐童导演寒暄了一阵,虽然有极为犀利的作品,徐导却是个言谈谦和的人。

■回京后,陆续见到下一届的新生来报道。一年前我亦拖了行李箱走进研究生部小红楼,交钱取钥匙,到寝室与各位同学相见。回头想,来小西天这块地界,真是人生一处折点,所思所行必不能按我的执意去行进,此处人与事的交结,自发出神奇的气力去扭动我行动的方向。

不久,单老师便安排与同门师弟师妹见面,仍是下馆子吃饭聊天。聊时闻、聊课业,单老师这“最美味的课堂”,新学期又复开课了。

■4日,侯卖卖兄在方家胡同猜火车酒吧参加“黄油青年会议”活动,这活动主要挖掘一些年轻人,他们曾做了“好玩的事儿”,便来与大家分享。侯卖卖兄做这个活动,主要还是为推广他的《北京御宅》。单老师带我们一众学生前去捧场,活动结束,大家呼啸着去交道口北二条,到“饭口”饭店吃老北京烧烤,我们在屋外拼桌落座,相聊甚欢。不多时,蓝天上也有一条龙云现出,鸟儿自云下飞过,吃吃喝喝的傍晚便美妙起来。

饭后,大家起意要走回学校,我们便跟了单老师从雍和宫一路向回,钻各种胡同,经南锣鼓巷、烟袋斜街,顺北海一直走至西海。途中遇见废品收购站、发廊、各种奇怪的店面、酒吧……这虽是被改造了许多遍的北京老城区,但许多生命力十足的市井气还是从其中溢出来。

■本学期要与新生一同上看片课程,于是待他们军训结束,20日才开始。本学期课程改在新造的艺术影院小厅放映,设施完善,与一流影城无异,当日放映1953年屠光启导演的《秋瑾》与1948年桑弧导演的《哀乐中年》。《秋瑾》虽属港片,却是大陆的革命思维,有浓重的戏台风,不论群戏、独戏,动作、腔调、动作调度都似排话剧。《哀乐中年》有趣极了,桑弧之前的作品《太太万岁》里制造都市喜剧的功力,此片中更为纯熟。不过影片最大的亮点并非老爷子娶了年轻太太的剧情,而是中年父亲的扮演者石挥,同学们的一致评价乃是“萌”极了,当老父被儿子逼着困在家里当老太爷“享清福”,并听了儿子建议去玩邮票、遛鸟、旅行、养鱼、念佛经的那数个幽默片段,石挥将一种百无聊赖的傻气发挥到极点,真叫人笑翻,而这些笑料中的悲哀,也都清清楚楚地抖落出来。一旁的Q同学说石挥在这片里像极郎雄。我亦觉得李安《饮食男女》的味道,也实在与此片有些神似。

9月初,在东直门百老汇电影中心的屋顶草坪看露天电影,为茂瑙的《浮士德》。因是默片,现场请来大忘杠乐队配乐,乐队中多有民族乐器。这1920年代的表现主义黑白光影铺就的神话故事,与国中现代实验音乐相配合,颇有不俗的效果。

■16日馆里与北京大学影视戏剧研究中心召开“中小成本电影创作策略与市场推广会议”,我听各位专家说了半日,未见太多新见解。当下中小成本影片生存艰难,“环境”不变,多说无益。

■9月中旬,道辉自新加坡来京。他八年前曾在北京工作,与我的好友永靖在承德避暑山庄结识。后来我与永靖去镇江扬州游玩,道辉同行,遂相识。后来他到合肥来,我和永靖在一间绩溪徽菜馆请他吃了鼎鼎有名的臭鲑鱼。2006年他调往上海工作,主管陕西南路尽头一间高级酒店式公寓。当年4月,我去上海做第一份工作的面试,他便招待我住在这间公寓楼里。后来得到工作,他仍收留我在他房间住了一小段时日,直至我租到了绍兴路上金谷邨内一处亭子间。那些日子,道辉以他丰厚的经验,将许多人生、职场的道理讲给我听,并提供许多面试、工作起步的建议。他好像是我生活中的福星,给我精神上的鼓励、帮助甚多。后来他回新加坡工作,我与他联系渐少。他这回来中国,是为寻下一份工作。我请他到库布里克书店小坐喝咖啡,这叫我想起以前在上海,他请我到绍兴路上的汉源书店喝茶的时光。他给我说了些这两年在狮城的工作状况,而他更期望在中国这具挑战性的环境里,做更有劲的事。

■本学期课程多,好似本科的排布。女性主义、电影理论、电影美学、编剧、产业、影视技术……虽洋洋大观,然不知我究竟能吸收几分。去年入学后,北京一直无雨;今年开学,几场雨浇熄了帝都的焦躁气,天气随即转凉。资料管里爬山虎的叶子开始卷起枯黄的边缘,京城秋日短,冬日想必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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