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燃烧寂寞
长时间的沉默，感觉房间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贾士强掏出香烟，点燃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问了一句： “谁举报的呢？”
“不知道。”李友梅淡淡地回了一句，接着又说：“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李友梅示意要一支烟。
贾士强有点惊讶地问道：“你吸烟？”又连忙递上一支。
李友梅没有回答，只是接过来，熟练地点燃，略显优雅地吸了一口，然后反问道：“男人为什么吸烟？”
“男人吸烟的原因有千百种，随便挑出一种就够了，甚至不需要什么理由吧。”贾士强说道：“而女人吸烟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
李友梅随意玩弄着夹在手指上的香烟，面无表情地说：“是啊。女人吸烟，不但有原因，还一定有故事。”她突然发现，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烟抽得是越来越厉害了 。
她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从一个特别讨厌烟味的人，变成了一个香烟的依赖者了呢？
这一切的改变，似乎都是从丈夫提出离婚的那天开始的。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最近一段时间，李友梅的老公已经找了她好几次，说要谈谈离婚的事。她每次都是没等那头电话说完，就挂掉电话。她不同意谈，也不同意离婚。
她始终想不通：怎么好端端的婚姻，走着走着就要散了呢？她需要找到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给自己一个交待。
女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原来风闻丈夫在外面有了情人，一段时期更是夜不归宿，但李友梅并没有觉得如何，相反一个人在家看书写作，没有人打扰倒也清静，睡得也很安然。
而当丈夫明确提出离婚以后，她却一下子失眠了，连续几个晚上翻来覆去地折腾，怎么也睡不着，后来索性爬起来，坐到窗前，呆呆地望天直到天明。
但最近接连发生的事让她突然想明白了：其实人世间的许多事哪有什么原因，发生了就发生了，存在的就是合理的，理由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爱情也好，婚姻也罢，既然都是勉强不了的，住不进心里的人还是放他走的好，强留下，也不是原来的感觉，与其痛苦相伴，不如分手祝福。
窗外是漆黑的夜，除了挂钟的滴答和微风吹过树叶的摇摆，周围一片寂静。窗台上几盆花已经多少天没有人去关心了，那朵曾经盛开的月季花如今已变得蔫蔫的，有气无力的搭拉在旁边的叶子上，像一个因为悲伤过度而无力直身的老妇人。
看着看着，她禁不住同病相怜起来，身体有些冷，心里有些凉，彷徨无奈之间，泪水早已滴下了。
四顾茫然之际 ，居然在角落里发现了一盒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香烟，索性拿起来，抽出几支放到在手中摆弄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飘散出来，居然有点沁人心脾。
她鬼使神差地点燃了一支，吸上一口，看着烟雾袅袅飘散，情绪似乎平复了很多，头脑也变得清爽了。
没想到烟还有这种作用，原来从小说里看到好多烟的好处，总是不以为然，如今此情境下的尝试，竟然一下子喜欢上了，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但她从来不在人前抽烟，也没有人知道她会吸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静静地点燃一支，慢慢的香烟变成了自己的倾述。
李友梅收回思绪，说：“女人吸烟，燃烧的是寂寞。”
她看了看贾士强，说：“没有伤害的爱是不完整的，没有受过伤害的女人是不会吸烟的。”
“伤害？”贾士强脑子里一下子涌进了无数个层面的伤害来，这个社会用潮来潮涌的运动给了义愤填膺的学生们怎样的伤害？利用学生们的单纯和正义而别有用心的人给了政治怎样的伤害？无辜的柳玉就这么死了，这对生命是怎样的伤害？对亲人朋友是怎样的伤害？对一个日夜等她归来的他又是怎样的伤害？......
贾士强沉浸在这尖刻的拷问中，只听李友梅说：“我告诉你。如果一个女人吸烟，一定是婚姻或者爱情出了问题。”
“这怎么讲？”
“吸烟是女人排遣忧伤的工具，抑或是隐藏忧伤的面具。”
李友梅站了起来，拍了一下贾士强的肩头，说：“你现在还年轻，慢慢会懂的。”她拿了一瓶酒和两个杯子，说：“陪我喝点吧，我要走了。”
贾士强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友梅说的“要走了”是什么意思，他的头脑还在李友梅说的话里打转呢。他有点认同李友梅的抽烟燃烧寂寞说，并想到了还可以解忧的“杜康”，酒是人类最好的伙伴。
人啊，最好不要自寻烦恼，但有时候烦恼来找你，在倍感无力，回天乏术，听天由命，随波逐流的时候更是渴望进行一下自我麻醉，这也许是神经系统的自愈机制在运转吧。
只要有人类社会的存在就永远禁绝不了“毒品”，如果说禁绝了，那只不过是找到新“毒品”来替代罢了。
当有一天我们必须面对现实，再也无法生活在自我虚构的世界中，梦醒时分会痛苦不堪，我们面临着艰难的抉择：继续回到吸毒般的虚构的真实中去，还是戒除自我麻醉的快感，清醒的活着。
往往是，我们自以为抉择了，找到了真实的生活目的，其实，只不过换了一种自我麻醉的方式，继续着自我麻醉的游戏，直到在虚幻的快感中等待死亡的来临。
寂寞的时刻，寂寞的人；空虚的灵魂，空虚的夜。自我麻醉或许是最好的解脱。此情此景之下，特别想抽烟、想喝酒，想嘶吼、想狂笑，想疯狂、想死亡。
于是，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点起了烟，十分默契地端起了酒杯，碰在一起，叮当声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间中......
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