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麦大人
01 ，世纪伟人，名扬四海
2002年9月9日，一代宗师顾毓琇走了，
一百岁的他，永远地告别了这个世界。
生前他就拟好自己的墓志铭：
“学者、教授、诗人，清风、明月、劲松。”
他的名字，很多人可能都没听说过，
但和他有关联的人，你一定不会陌生。
历来我是反对造神的，
但面对这个高山仰止的人，
我发自肺腑地钦佩和敬仰。
他是前中央领导人江泽民、朱镕基的老师，
他也是蒋介石次子蒋纬国的老师，
他还是钱伟长、钱学森、吴健雄、曹禺的老师。
他亲自给中华民国原副总统李元簇发过文凭。
他的朋友圈可以轻松碾压全世界，
他是周总理的朋友，
邓小平曾在中南海接见他，
他是政协副主席钱正英的表兄，
他是梁思成、梁实秋和孙立人的同窗，
他与蔡元培、胡适、梅贻琦等过从甚密。
他和闻一多是清华好基友，
和杨振宁父亲杨武之是同事，
和钱钟书是好哥们，
他是冰心和吴文藻的红娘，
香港前特首董建华父亲董浩云是他的挚友。
爱因斯坦、冯卡门、泰戈尔、萧伯纳、罗素、罗斯福、丘吉尔等都是他的座上宾。
世人给他安了无数头衔，
每个领域都是大师级水准，
用今天的话来说，他是一个标准斜杠青年。
他是“电机权威、教育专家，
文坛耆宿、桂冠诗人，
话剧先驱、古乐泰斗。”
他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在人文，
和科学领域取得世界公认成就的大师。
02，厚德重文，人才辈出
1902年12月，顾毓琇出生在无锡一个名门望族。
祖上可以追溯至明末思想家、东林党领袖顾宪成，
他有一句流传千古的话：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祖母是北宋文学家秦观的后人，
母亲是“书圣”王羲之的后裔。
这样的家庭出身，在中国历史上也是罕见的。
顾毓琇天资聪颖，从小就熟背唐诗三百首，
少年时就读于无锡俟实学堂。
13岁考入清华学校，
国文老师是钱钟书父亲钱基博，
英文老师是林语堂。
因他和梁思成的同学关系，
他又拜了梁启超为师。
大学期间，发表了小说《芝兰与茉莉》，
成为继鲁迅《阿Q正传》后排名第四的新文化中篇小说，
他的文学天赋可见一斑。
1923年赴美，进入MIT攻读电机工程系，
两年获学士学位，硕士论文是《四次方程通解法》。
因发表一个被命名为“顾氏变数”的研究成果，
他只用四年半就被授予科学博士学位，
成为该校第一位获得科学博士学位的中国人。
毕业后被美国通用电器高薪聘为工程师。
不久，他就放弃国外优渥的生活，
毅然决然地回到那个千疮百孔的国家。
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
有一种拯斯民于水火之中的家国情怀，
也就是典型的士大夫精神。
03，电机权威，蜚声寰宇
归国之后，他先后在浙江大学、中央大学和清华大学任教授。
在国难当头时，他倡导并施行“科学救国”，
创立了国内第一个航空研究所，
培养了钱学森、吴健雄等原子弹专家。
战后，曾任国立中央大学、国立政治大学校长。
1949年，对他来说是人生的一次重大抉择，
蒋介石给他出了一个考题：
你打算留在大陆，还是和我去台湾？
作为前国民政府高官，
在新中国是一个很尴尬的身份，
去台湾无疑又有违内心的选择。
最终，他去了美国专职做科研，
任MIT客座教授和宾夕法尼亚大学终身教授，
他一生相当精彩，前半生救国，后半生治学。
已过天命之年的他，做起事来仍然激情四溢，
一个个国际大奖纷至沓来。
他获得国际上素有电机与电子领域
“诺贝尔”奖之誉的“蓝姆”金质奖章，
以及IEEE金禧奖章、IEEE千禧奖章，
和“中国电机工程师学会”金质奖章。
由于他是国际电机界的权威，
他还担任过国际电机及电子工程师学会院士，
英国电机工程师学会院士，
国际理论及应用力学组织个人理事 ，
他曾是世界上唯一的华人个人理事。
还有中国电机工程师学会会长，
和中国工程师学会副会长。
04，话剧先驱，文采斐然
顾老一生痴迷戏剧，
赴美留学时，开始发表处女作《孤鸿》，
一共创作了12部剧本。
1925年，他编导的《琵琶记》，
在波士顿美术剧院公演。
顾老饰宰相，冰心饰宰相之女，梁实秋饰蔡中郎。
闻一多还特地赶来绘制布景，为冰心化装，
并为《琵琶记》赋诗一首：
一代风流薄幸哉，钟情何处不优俳？
琵琶要作诛心论，骂死他年蔡伯喈。
有意思的是，有美国人也参与演出，
Nancy Reagan饰赵五娘，
她后来成为美国总统里根的夫人，
这部剧获得欧美主流媒体的高度评价。
他创作的剧本中，有一半是历史剧，
这不过是借古人的骸骨来，说自己的话。
选择历史，只是映射现实，古为今用。
他塑造的形象中，
不论是反秦抗暴的侠客荆轲，
还是豪气盖世的西楚霸王；
无论是坚守民族气节的苏武，
还是精忠报国的民族英雄岳飞，
弘扬的都是那种为民请命，
扶大厦于将倾的“脊梁”式英雄。
尤其是《岳飞》的故事，
在中国更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
被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于风波亭。
明代在西子湖畔设立岳王庙，
其中有一副对联写着：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岳飞》由杨村彬执导，
在重庆“国泰”大戏院公演，
连演四日，场场爆满，
激发起中国人民锄奸抗日，
“渡过河去，直捣黄龙府”的高度爱国热情。
顾老对戏剧这种刻骨铭心的兴趣，
使他成为中国现代戏剧的先驱者。
05，桂冠诗人，著作等身
顾老，字一樵，最知名的身份就是诗人。
他曾获巴西人文学术院金质奖章，
并被世界诗人大会授予“国际桂冠诗人”的美誉。
他一生创作颇丰，共出版34部诗集，
诗词数量有八千多首，在历史上仅此于陆游。
作为近现代人，这是一个难于企及的数字。
不过这是有家学渊源的，其母亲是“书圣”后人，
王羲之以《兰亭集序》流芳百世，
词作方面独爱秦少游，即祖母先人秦观。
他的作品符合重、大、拙的诗词标准。
从《集唐人句》可以看出他的博学：
云水苍花日向西（韩愈），空舲滩上子规啼（李涉）。
迟迟欲去犹回望（司空曙），北斗星移银汉低（王偃）。
1940年创作《茅庐》，正值烽火连天时：
自结茅庐隐一樵， 疏星点点耿天寥。
乡音久断还看月，时雨偶来且听蕉。
遥寺晚钟惊宿鸟， 客船归梦阻残桥。
流人苦望收京早，烽火家园柳万条。
这首诗完全写实，有诗圣杜甫之风，
表达了作者哀怜苍生的悲悯情怀。
他的词，可以从《清平乐·长城》中领略一二：
天青云远，海外来征雁。
长城偕老伴，绕地行程几万。
昆仑山上高峰， 玉门杨柳春风。
世界和平在望， 掀天动地飞龙。
这和毛泽东《清平乐·六盘山》一个韵。
《和王昌龄（边愁）》诗云：
仰望城中百丈楼，重阳过后满天秋。
泰山朝日黄山月，无限乡思万里愁。
都说诗以言志，字里行间难掩心系中华故国的赤子之心。
北京大学教授许渊冲评价道：
“顾毓琇把科学和诗融于一炉……
科学不但和工程共飞勉，而且和诗比翼齐飞。
因此，顾毓琇被誉为20世纪惟一的文理大师，
只在文艺复兴时期才有的全才。”
06，黄钟大吕，古乐泰斗
顾老从小就对音律感兴趣，
还是一位非常有造诣的音乐家。
时任教育部政务次长的他，
在重庆创办了中央音乐学院兼首任院长。
当时处于抗日相持阶段，
为了鼓舞大后方的士气，
他引进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中的《欢乐颂》，
评价自己扎实的德文功底，翻译成中文，
成为国内翻译《欢乐颂》的第一人，
成功地将《欢乐颂》搬上了舞台。
工作之余，顾老一直在研究中国古乐的“标准音”，
古代把乐律定为五声，即宫商角徵羽，
五声之中还包含着十二律，
律，原本指用来定音的竹管。
古人就是用十二个长度不同的律管，
吹出十二个高低不同的标准音，简称十二律。
十二律中的第一律称为黄钟，律管九寸长，
孔径三分围九分，叫黄钟律管。
古往今来，人们常用“黄钟大吕”形容音调洪大、响亮、和谐、优美，黄钟律就成了中国古乐的标准音。
顾老以一位科学家的执着和钻研精神，
运用功底深厚的数学、物理知识，
经过缜密计算和西洋音律比较，
学术界以他研究得出的348频率，
定为中国的黄钟标准音。
黄钟律的出现，向世人表明，
古代中国已经有了完善的绝对音高，
这在中国音乐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
他还翻译了中国古乐歌谱《魏氏乐谱》，
尝试将姜白石的自度曲谱翻成五线谱，
并编订整理《宋词歌谱45调》出版发行。
顾老对中国古乐的发展和推广，
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将永载史册。
07，桃李芬芳，为人师表
顾老最引以为豪的，就是一生桃李满天下。
他在中国几乎所有重点大学都担任过要职，
他创建了清华、交大、东大的工学院，
创办了今中央音乐学院和上海戏剧学院。
他曾任国民政府教育部政务次长，
上海市教育局局长。
顾老对教育的贡献，
早已不能用荣誉和奖章来形容，
仅仅是他培育的学生水平之高便令人叹服。
江泽民曾是顾毓琇的学生之一，
江在美国进行国事访问时，曾专程拜访顾老。
智者不惑，勇者不惧；
诚者有信，仁者无敌。
是顾老赠赴美访问的朱镕基总理16字箴言，
而朱镕基的导师章名涛，
正是由顾老聘请到清华大学任教的。
钱伟长也是顾老在清华的弟子，
多年后，身为国家领导人的钱伟长访美时，
也曾专程拜访恩师。
钱学森是顾老创办的航空研究所学生，
当他被学校送往美国深造，
也是师从顾老多年的朋友冯·卡门。
话剧大师曹禺在清华学习时，
顾老正是清华“四大院长”之一。
他和顾老交往频繁，曾探讨抗战前途，
顾老告之：
如果中国的知识分子认为抗战有望，则未必得胜；
但如知识分子认为抗战无胜利希望，则抗战必败。
世界原子弹之母吴健雄，也是他的学生，
其后她一直尊称顾老为“毓琇大师”。
他还是蒋介石次子蒋纬国的老师，
马英九父亲马鹤凌也是顾老的学生，
马尊称他为“樵公太老师”。
朱棣文和其父朱汝瑾均经顾老推荐，
被选为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
当朱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后，
其母亲李静贞还亲自写信致谢顾老。
08，禅宗名宿，佛学娇子
顾毓琇对宗教的研究，造诣颇深，
在佛学方面的建树，影响深远，
特别是在禅宗研究方面有其独特心得。
他和著名僧人太虚法师交往过密，
两人曾多次书信沟通，
联络拨款编纂汉藏合璧教科书等事宜：
“藉以发扬中土文化与现代新知，
以启迪边民之德智。”
汉藏教理院先后出版了《藏文读本》、
《佛教各宗派源流》、《佛学概论》等。
他一生走遍名山寺院，
与许多名僧大佛都有交情。
经过半个世纪的业余研究，
他出版了《禅宗师承记》和《日本禅宗师承记》等专著。
1979年，顾毓琇以英文巨著，
《禅史》震撼国际佛学界，
赢得了海外该领域学者们的广泛尊重。
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明海法师称：
禅的历史是人对人、生命对生命、心对心的传承史，把这一超越了语言文字的智慧，和传承历史梳理叙述出来，是很具挑战的。顾毓琇先生的《禅史》很好地完成了这一任务。
09，淡泊名利，心怀故国
中美建交后，顾老曾先后八次回国，
受到周总理、邓小平、江泽民等接见，
他在南京大学设立“顾毓琇”奖学金。
顾老的兄弟中有五个获得洋博士，
是民国时期盛传一时的佳话。
周总理曾说：
顾毓琇是国民政府中难得的客卿。
朱镕基前总理对顾毓琇的评价是：
“ 顾老毕生治学严谨，
文理兼通，为人师表，乃众之楷模，
顾老心系祖国和人民，拳拳之心，永昭后人。”
《顾毓琇全集·序言》的这句话，
高度概括了顾老一生的成就与辉煌。
先生之学，可谓学贯中西、文理兼通，
是中国近代以来惟一能够，
左手娴熟于人文，
右手精通于数理的旷世通才！”
他被称为中国的“达芬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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