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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妈妈的复函(四)

彭春祥  · 简书  ·  · 2018-05-11 0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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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彭春祥

          天堂妈妈的复函(四)

                          07

终于,我们家庭用亲人病痛甚至死亡的沉重代价,总算熬过了那段令人难于忘怀的艰苦岁月。随着时代前行的脚步,我们的日子也在逐渐的起色中,艰难地向前跋涉着……

孩子,你可知道?我由于那年被饥饿击倒,身体元气大伤,后来一直难以恢复,且有每况愈下之势,自身抵抗力也日益减退。一遇恶劣天气,就咳喘不止,成为支气管炎、哮喘病患者。

由于家庭经济条件限制,无钱医治,以致后来逐渐由小疾演变为大病,甚至重病,病类也由少病拖成多病,在原支气管炎和哮喘的基础上,又增加了肺气肿,病情由一般支气管炎、哮喘演变成严重支气管炎、哮喘,病症也由一般咳嗽变为剧烈哮喘咳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全身佝偻蜷缩成基围虾模样……

那时的我,整夜整夜不能平躺睡觉,不得已只能坐靠床头,张开大嘴哮喘,并不停地咳嗽着熬过那漫漫黑夜。严重时咳血甚至大口吐血,而我又生怕你们孩子们看见吓住,不得不赶忙弄来灶灰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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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这时咳喘的我,特别怕烟熏,有时做饭,炊烟一撩,我就剧咳不止。没办法,我不得不将做饭的“职能”,过早地转移给你当时年仅十几岁的姐姐。

后来,我们家庭条件有所好转,家里就挤出一部分钱给我看病。但由于病程过长,病况严重,一般药物对我的病已失去效能,只有青霉素针剂这种抗生素类药物才有所作用。打一针青霉素,能得以短时缓解。

而当时农村又缺医少药,青霉素很难弄到,你们孩子们就到处帮我找青霉素。你不记得了吗?你当兵以后,曾先后在你部队所在地的咸宁、北京等地,多次帮我购买和邮寄青霉素……

                        08

自从我得病以后,身体不能干重活,生产队也很人性化地照顾我,安排我为队里喂牛。

孩子,你应该还记得。那时,由于喂牛太多,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每天都是你帮我将牛赶进赶出。而那时的你,还在离我们家十几里山路的小学读书,每天起早摸黑,又要上学读书,又要帮我喂牛,小小年纪就让你整天忙得不亦乐乎,也真难为你了……

冬天还强一些,牛不干活,也不需要牵到山上到处去放牧吃草,只需要保命。你就帮我将牛牵出牛栏,找地方栓好。然后放上稻草、剁好棉饼加上开水浸泡、喂食,有时还帮忙打扫那满地牛粪牛尿、屋内充满骚臭味的牛栏……

到了春夏秋三季,特别是春夏两季,农村春耕夏耘,牛特忙,活路也特多特重,牛必须吃饱喝足,干活时才有力气,不掉链子。

为了保证牛能牧饱,我每天最迟凌晨2、3点钟必须起床,将牛牵到山上去放牧,晚上也要放牧到9、10点钟才回家。因为牛多,我一个人牵不了,所以,每次我都要叫上你,帮我一起将牛牵到山上去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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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还年少的你,本身瞌睡就大,加上每天晚睡早起,睡眠严重不足,成天瞌睡不已。有时凌晨两三点钟,我们在牵着牛去放牧的路上,你走着走着就睡着了。我叫醒你后,你对我说:“妈妈,我要是能睡足一回瞌睡就好啦”。孩子,听了你这话,看看你那走路都打瞌睡的样子,妈妈我真是心疼不已啊。

为了能让你多睡点觉,后来每天早上两3点钟你和我一起出去放牛时,我都会带上我们老家的那种用棕做成的蓑衣。等我们将牛牵到山上后,放开牛让其自己去吃草,我将蓑衣铺在地上,让你在蓑衣上补觉,我就坐在旁边看着你睡,也守护着你睡。待天亮后我叫醒你,你再赶回去吃饭上学。

本可以在你帮我把牛牵到地点后,留下我一个人放牧,你再赶回家睡觉。但是,深更半夜,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你的安全,我一个人留在那黑山统林中也有些害怕,只有让你留下,我们母子互相作伴,我的心才能踏实。

也是委屈你了,让你在蓑衣上睡觉,虽弥补了你睡眠时间不足的问题,但却出现了另外一种缺憾,也是因我当时疏忽,没有预先考虑周到的。

由于你当时年少,本来抵抗力就弱,加之人在睡眠状态全身放松,地下的潮气和天上的露水两面夹击,没多久你就感到右大腿风湿疼痛,变天前夕疼痛更甚。

我知道这是放牛在露天睡觉时被寒气侵袭的结果,而且我估计,少时在睡眠放松情况下受到天地夹攻进身的寒气,多半不仅仅是在肢体的某个部分,它会侵入人的神经,成为某种神经性疾病。并且将伴你终生,一辈子都难以治好,你也将被它折磨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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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以后的多年里,小小年纪的你,多次诉说自己右大腿难受,尤其是遇到天气变化,提前几天你就会喊右大腿疼痛难忍,直到天气变化真正到来,你才略有好转。

那些年,在农村信息还十分闭塞、无法预知天气变化信息的情况下,你的右大腿,成了我们全家准确的“天气预报”设备。

后来,你当兵在原部队被选调进公安部武装警察干部大队工作后,你到北京复兴医院,请专家医生诊断了你的右大腿疼痛病,结果为“股外侧皮神经炎”,难以根治,验证了我当时的预判。

孩子,你为了帮我放牛,留下终身病痛,让你一生不得好受。你知道吧,为此事,作为妈妈,我心里一直深感自责和不安,只是我从未向你表达过,今天在这里我要向你说一句:“孩子,对不起,妈妈让你受委屈了,希望你原谅九泉之下的妈妈吧……”

                              09

孩子,你在信中讲道,我在人间茹苦含辛为你们操劳一生。其实小时候的你们,何曾少吃苦了呢?除了上面说的那些外,还有那艰难的求学之路。

记得还是你上小学时,有一次下大雪,那时由于家里很贫困,没有胶鞋,我劝你雪天就别去上学了,而你不听,非要去不可。

于是,你带上自己在家晚上洗完脚后穿的那双我给你手工做的单布鞋,说是到学校后再穿上。打起赤脚,撸起裤腿,毫不迟疑地走进了那冰冷的雪地。

看着你在那厚厚的积雪上,踏出的那一串深深的小脚窝,我的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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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我不知道那么寒冷的一天你是怎样熬过的,只看到晚上放学,你又赤着脚回来,你那一双冻得红肿的脚时,我背过脸去,不断地擦拭着那难以抑制的滚滚泪珠……

还有,你12岁那年,被离家约20里开外的一所初中学校正式录取(当时录取分“正取”和“备取”)。因初中要上早晚自习,所以,你就在学校住读。那时的住读生,学校只提供一间房子,包括吃住用的粮食、铺盖等所有物品都是学生自己从家里带。你和你的一个同学合作,一个带盖被,一个带垫被,两人同睡。

你还记得你们睡的“床”吗?就是在那阴冷潮湿的地下,靠墙用你们捡来的半头砖围成一排床的形状,底下垫一层薄薄的谷糠,再铺上你们自带的被子,就成了你们的“床”。

你们一群住读生就睡在上面,还形象风趣地把这种地下通铺称为“榻榻米”。你就是睡在那样的床上,开启了你在外六年初高中的求学历程。

学校提供的房子也很是简陋,房顶有破洞,房门没有门板,窗户也没有玻璃。遇到雨天,门窗飘着雨,屋顶漏着雨,外面停了雨,屋内仍滴雨。你们的被子常常被打得透湿。

更要命是那严寒的冬天,滴水成冰,寒风刺骨,你和你的同学们睡在那没有门窗的寝室地铺上,跟睡在冰天雪地没什么两样。遇有狂风大雪,那北风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裹挟着刺骨的雪花,从那通透的门窗中涌进室内,堆积在你们枕边,甚至落在你们的被子上。你们如同置身冰窖一般,蜷缩在那薄薄的被子里,抖抖瑟瑟地熬过那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冬夜……

仅仅12岁的你,一个人在外独立生活。衣服,还有那大大的被子脏了,你就自己拿到堰塘边,自己先用手搓洗,然后再用棒槌捶,最后放到水中清漂,居然也洗得干干净净。

尽管那时没钱,买不起肥皂,你就从自家门前那颗大皂角树下捡几根掉下来的皂角,带到学校用于洗衣洗被,俨然是一个居家过日子的行家里手。

住读时的吃饭,是自己把米淘洗干净,装在属于自己编号的陶制缽子里,添好水,放入学校为学生专制的大蒸笼里,由校工统一焖蒸。而菜就比较简单了,学校不给提供,就是你自己从家里带去的自制咸菜--豆瓣酱。

那时候,你每周回家一次,周六下午回,周日下午返校。回家的主要任务是背拿下一个星期的米和菜。

挖米时看到米缸并不充裕的存米,你带米时就尽量少带点,到学校每顿都省着吃。

为了充饱肚腹,你就在饭缽里多放点水,蒸成稀饭,数量显得多一些,可以裹饱肚子。但却不经饿,吃完没多大会儿就又饿了,你只有强忍着。有同学笑话你顿顿蒸稀饭,你说自己有胃病,稀饭易消化。有时,你也带一些红薯之类的作些补充。

由于当时家庭困难,那时你带到学校去的菜,既无荤腥佳肴,又无时令蔬菜,每周都是一瓶我做的用于调味的咸菜--豆瓣酱,周周这样,六年如此,从来不曾有过换样。而你有些家庭条件好些的同学,除了带不易腐坏的咸菜外,还带一些香肠、干鱼、猪油等荤腥菜品,以饱年少贪吃的口福和弥补蔬菜的不足。

而你由于长年累月用咸菜豆瓣酱就饭,缺乏油水滋润和菜蔬的维生素,你的嘴唇常常翻肿,破皮,裂开大大小小的口子,那口子中渗出缕缕血丝,有的甚至血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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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你那翻肿破皮、布满裂口和道道血痕的嘴唇,妈妈心也在流血……

孩子,要说的话还有太多,这封信已经超长了,今天就写到这里吧。我们下次再谈。

你在信中与我相约,让我们来生还做母子,你问我愿意吗?现在我就郑重告诉你:“孩子,妈妈愿意,来生我还愿意做你的妈妈”!

2018年4月15日于湖北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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