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
老野林尽管物种多样，但这一片并非是热带雨林，这里也会有青叶变黄，落叶归根。
银瞳黑瞳大早上就进山了，这几天正正好适合烧炭。
银瞳找到一些碗口大小的树，拎起石斧斜向砍下去，开个口子后用手一掰，树就倒了，这样比较省力。接着扭断那些连接着的纤维，截短后劈成小块放着。
要是让黑瞳来的话更快，直接硬拔，他还不带休息的，就是那货说是来帮忙，结果上山就拿弹弓打斑鸠去了。
这活银瞳做过很多遍，知道该用怎样的力量使得口子最大石斧也不会崩坏。
可石斧终究是石斧，什么都比不上金属制品，银瞳以前见过一些厉害的伐木人，八斧头就可以砍下现在银瞳面前的树，他们会先斜着砍下去，斧头吃深一点，再横着在底下截子斧子，四方各重复一遍开口子，再稍微一推树就倒了。
他们那种方法用力最小，口子最适合，效率也最高。
不过要说效率的话，还是电锯的好。
几个小时后银瞳看弄得差不多了，向山林里喊了一声，没多久黑瞳双手各拎着一大串野鸡飞禽一类的回来了，都用藤条系着脚，所有的都被爆头了。
除了小十一小十二外，其他禽类都遭过黑瞳银瞳的毒手。
血腥味还惹了不少肉食动物跟着黑瞳，不过它们都乖乖跟在黑瞳后面。
黑瞳转身看到那些豺狼虎豹，皱着眉头说:“哎呀，快回去了，改天我再来找你们玩好不好？”
银瞳瞥了一眼黑瞳身后的动物们，它们立马呜咽起来。
黑瞳连忙过去安抚，转头向银瞳说:“呀！叫你别吓它们，它们都吃饱了的，又不会跟你抢，你瞧你那样子，再说了，这是老子打的，给不给你吃要老子愿意。”
银瞳白了黑瞳一眼，懒得说话，自己拿四根长树枝放在大背篓四角，放进短的树干压底，一层一层叠到树枝的框架里，背起后用假肢挑起身前装满木柴挑子的横杆，双手提起自前向后放到肩膀上挑着走了。
黑瞳这边向它们摇摇手，给它们做了个道别一溜烟跑去和银瞳一起走了。
用弹弓是为了方便以及玩乐，他们并不常用，不然屋里还放得有弓箭弩箭那些，他俩出去探索极少会带着。
他们都知道长时间使用会形成依赖，就像一个好的狙击手，有狙击步枪的时候战斗力之强令人发指，没有狙击枪威胁就小了大半。
黑瞳银瞳依赖的只会有他们本身，毕竟若是出路的话，很多时候失去依赖那段时间即便很短的不安与手足无措，也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银瞳回到湖边，立了一根和他差不多高的柱子，他把木柴围着柱子一层层一圈圈的磊上去，磊成一个类圆拱的样子，接着铺上一些较为细小的柴禾，又围满一层比较厚的干稻草。
他在湖边边松土边往里浇水和稀泥，和得半干不干那种，贴在干稻草上，泥层比稻草层厚一倍，上面没封顶，下面也开了八个洞。
银瞳点燃把小木柴，从顶上扔了进去，里面的木头会从上往下慢慢燃烧，烧去杂质，留下炭。
这时候黑瞳清洁好了那些无头猎物，拿葱姜、黄酒、盐腌了一会，去掉野禽特有的腥味，用削尖的木头串着，一个一个放在火炉底边烤，银瞳不时的翻转涂料，刷上油和自己做的烤汁，最后涂上蜂蜜再烤一会，金黄脆皮的野禽就烤好了。
肉质鲜嫩丰腴多汁，正常情况下银瞳吃东西除甜食外离不开辣椒，他自己弄了个干碟的辣椒面，边撕肉边蘸着吃。
黑瞳在边上吃得满嘴流油，他嘀咕道:“你不吃辣椒是会凉还是怎么样，你这要是搁在明朝以前你不得疯了。”
银瞳埋头苦干，毫不理会黑瞳，黑瞳看他吃得香，也学着弄了点辣椒面，倒是各有各的味道，不过黑瞳也无所谓。
吃完后他们见火还没燃完，又现去捞了几条鲤鱼出来烤。
终于解决战斗后银瞳才开口对黑瞳说:“谁告诉你明朝以前没辣椒的。”
黑瞳嘿嘿一笑，前几天他才在书上看到过，这一次他要好好反驳反驳这天天牛气哄哄教训人的卵人:“呵，史书记载，辣椒是嘉靖至万历年间才传进中国的，你个垃圾，还天天说老子，别给我扯什么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你说你那书是不是读到狗身上去了，要不是……”
黑瞳说着一愣，脸一下耷拉下来，银瞳笑而不语，闭眼摇头，说道:“唉，火熄了，看看炭烧成灰没。”
黑瞳嘀咕:“娘的，这银毛就不是个好人，整天害老子入坑。”
黑瞳黑着脸帮银瞳打开烧实的泥块，里面余温未尽，蓬出一大团黑灰，这下黑瞳脸是真的黑了。
“靠！不干了！老子找小三小四玩去！”
说着黑瞳气呼呼往竹林去了。
银瞳拿出口袋去装那些烧成的木炭，清脆声不断响起，他把木炭挪到另一个山上的一个小窑子旁，好几个来回才把炭搬运完。
窑大约占地十平米，是拿大块的花岗岩石筑成的，银瞳用它来烧石灰。
窑子上宽下窄，不算很深，漏斗形状，现在还没燃起来，燃起来后只要有木炭的持续供给，它就可以一直燃下去，不过银瞳弄的是一次性的，石灰太多了也没啥用，烧一次可以管上挺长一段时间。
窑底是一层稻草和木柴，余下大块的木柴和木炭碎以及大理石块交错在窑里，光靠木柴烧不成石灰，还得在窑子燃起来后不断添加木炭碎。
那时的人们用煤面，但这里银瞳找不到煤，只能用这种方式。
烧成石灰的木头会碎裂从底部小口掉下来，银瞳只要定时去捡就行了。
把窑子烧好，银瞳要去烧草木灰来制肥皂，他一直想尝试搞tnt，奈何材料太难找，条件并不允许。
过了一段时间青皮橘子将熟。一部分银瞳留着拿来当做当季水果吃；另一部分银瞳环切以后皮肉分离，果肉做罐头，果皮用干净的湿抹布擦好晾干做陈皮。
各种秋季收货的粮食还等待着银瞳，把粮食收完后，意味着这一年已经过去了大半。
小寒
银瞳在湖边一锅沸腾的水前，抓了三头两百多斤的大野猪做年猪，野猪腥臊味特大，毛长肉厚，石刀切开它还有些难度，料理的话也要比以前的猪肉要费些步骤。
他往死猪身上浇沸水，同时用薄而锋利的骨刀刮掉野猪黑硬的毛，接着开膛破肚，料理好内脏后砍成大块，小部分排骨和五花正在山上的锅里和萝卜一起炖，毛可以收集起来清洗晒干做刷子。
除却猪头猪蹄，三十斤左右的肥瘦肉外，剩的拿盐腌了递给黑瞳挂去山上棚里做成腊肉，熏肉的棚边有很多桃枝和松枝，橘皮甘蔗渣甘蔗皮，另外一旁还有乌木。
熏腊肉时候烟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熏半个多月至一个月就差不多了，那时候柴料的味道才会进去。
银瞳这边正在处理猪内脏，场面有些肮脏恶心。
搞完内脏银瞳开始处理猪头和猪蹄，另外一个火上的坛子里装满青黑色粘稠液体，看着与沥青极像，不过这是松香，是拿来褪毛的，褪绒毛的效果最好。
银瞳把砍成两半的猪头清洗干净，刮掉能刮的毛，拿着半截牙齿将猪头浸到松香里，覆好后提出来再浸入冷水，松香冷却后变成一层膜，就像去黑头一样黏出绒毛，猪都白净了许多。
猪蹄也是一样的步骤，这些都是银瞳要拿来做卤味的。
银瞳把猪头猪蹄还有那猪肉递给黑瞳，自己清洁好岸边，拿上炊具也回山上了。
上了山银瞳拿来两个用水洗过的小瓦罐，将肥肉和瘦肉剁碎，再倒进十斤干透捣碎的粗辣椒面。
辣椒面要自然风干的，用湿抹布抹干净后杵碎，加适量盐和小半罐啤酒，混合均匀后填进瓦罐里，盖好盖子再用水填封住闭合处，放置在角落里一个月等肥肉化了就可以吃了，往后食用也要时常密封好。
银瞳装了香肠装血肠，杀年猪还不算结束。
年猪弄好后已经是晚上，最重要的步骤来了，两人一起吃了顿杀猪饭。爆腰花爆猪肚还有爆大肠，炒肝炒心炒小肠，素菜就一个白水煮白菜同一大盘土豆丝。
心满意足后银瞳和黑瞳歇息了，那些内脏估计也就够他们吃两三天。
第二天吃了早饭银瞳黑瞳提刀出发，往一处地方去。
从湖往东走二十公里有一处溶洞，溶洞深一点地方里有小河，小河是咸的，洞壁上全是结晶。
只是他们这次不是去取盐，而是去了西边，他们要去炸石头，以备来年要用着，不过他们没带火药，只带了一根长硬木，几圈橡胶与麻线。
大半座小山已经被他们掏空，山毗邻竹林，这里还有条宽十多米的河，这时候河面已经冻上了。
他俩一人砍竹子，一人放火烧大石块，这大冷天的一些石块已经被烧开裂了，不过还不够。砍竹子的黑瞳手脚麻利做了两排简易气泵组，每排气泵组又有十个气泵，通过一根竹子连在一起。
银瞳放完山那边的活又跑到河上去放火，融出了一个缺口，露出下面依旧流动的河水。
黑瞳看着放火的银瞳，不由自主的侧头对河里说:“哟，不愧是纵火专家，这么在行。”
回应黑瞳是一块冰块，正面打在黑瞳脸上，冰块碎了一地。
黑瞳做完气泵又去用长硬木打通竹节，做成管子，对着正在烧的山，做好后他与银瞳换了个位置，他算在这边打气泵抽水，银瞳什么都没做，搞了两个架子就站在竹林边看了。
竹管口仅是三指宽的洞，黑瞳在河水里双手规律的先提后压，不一会两个竹管里喷出冰凉的河水浇在炙热的石块上。
巨响不断传来，大石块不断皲裂破碎，一块一块掉下来。
就在这一刻，河里也“嘭”的一声，黑瞳身边的气泵炸裂了，黑瞳给银瞳抱以歉意的笑容，结果不见银瞳，银瞳在河里响声出现是就已经走了。
黑瞳脚下发凉，抖了一下期期艾艾说:“噫…还…还有点冷，要我说，不如…不如…多存点炸药一炮给放了。”
两人回到屋子后黑瞳吃了饭就跑去玩了，银瞳嘱咐完黑瞳，洗好碗筷去书房拿了本书，泡好茶坐在一口壁炉旁看。
到下午的时候银瞳起身去准备晚饭。
他把番茄切碎放锅里，加上盐一起熬煮，最后熬了一锅浓浓的番茄汤，而后他加水稀释，煮开后放在一旁。
银瞳拿出第二个锅，里面放油放大葱蒜叶煸炒出香味，再将之前熬好的番茄汤，倒进来，放进洗好的白菜梗，等白菜梗熟了放进土豆片、豆腐、豆芽、金针菇、白菜叶。
烹煮一会后银瞳自己拿了小碗，切蒜末姜末、葱碎香菜碎，扒进碗里。接着倒入盐、酱油、香油、豆腐乳，切碎的小米辣与干辣椒面，舀几勺酸汤做成一碗蘸水。
适时黑瞳拿着切好的一指厚的江团鱼片来到火边，再加上一筐清洗好的蔬菜。
在这片天地的寒夜里，一顿酸汤鱼火锅就是最好的慰藉。
除夕
这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吃完年夜饭后黑瞳银瞳坐在书屋一楼喝酒聊天，银瞳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把那份记忆提取出来回味。
这份记忆是他存在于现世的唯二有力凭证，也是他区分现实与梦幻的得力助手。
那是他这无穷无尽的一生里都忘不掉的东西，那时的他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四位父母的温淳、妻子的贤良温婉、女儿的可人乖巧汇聚在饭桌上，随着可口的菜肴沁入心脾，总是让他觉得温暖，这种温暖会滋润身心，让他再次体会到自己身而为人。
到了黑瞳这里，他总会在这个时候看着闭眼微笑的银瞳，银瞳现在的微笑与平日里遇事的微笑全然不是一种概念，平日里那种微笑会让黑瞳不由自主的淡笑面对他。
等到银瞳微笑逐渐放下，黑瞳想起一件事来，就问银瞳:“你说那些小说电视剧里要移植视网膜的情侣或其他关系的人为毛要两只都移植，只移植一只岂不是皆大欢喜？这样双方都能看见，还能省下一只眼睛的钱。”
银瞳睁眼，品下口酒后说:“会感染，而且还要突出感情的至高无上嘛，能冲破一切阻碍。”
“真的？”
“我好心好意骗你，你就相信了吧。怎么，想看电视剧了？”
“倒也不算。”
银瞳闭上了眼，继续回忆。
黑瞳也闭眼，静默一会过后他问银瞳:
“你说以前通奸为罪，青楼倒来得遍地都是，到我们那时候好像就反过来了，嫖就犯法，通奸则变得正常，我始终搞不懂这一点。”
“如果一个国家的青年因为国家环境原因全在追寻物质生活，那这个国家便已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错在整体，而构成整体的又是他们自己。这个国家要么败亡，要么必将迎来一场变革。”银瞳也闭着眼。
“那，你是怎样找回到这里的路的。我以前见过一个人从未醉过，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嗯？”
“因为他从不喝酒。”
“能找到回来的路是因为相处时间长了。比如说一件东西，你用久了，你把它放在一千个一模一样的东西里你也能认出来。说玄乎点就是量子纠缠。”
炉灶里燃烧的柴段噼里啪啦小声炸裂，火焰也随之轻轻跳动，炸出的火星在橘红色里肆意舞动，这次是银瞳先开口：
“老黑，要是有来生，你想做什么物种？”
“只要不是人，什么都可。你？”
“我还想做人。”
“老银，你说这里的真相是什么？”
“你竟然会关心这个？”
“无聊嘛，有时候也觉得挺有意思，再说了那屌毛路怎么炸都炸不开，想想就生气。”
“知道三视图吗？”
“知道啊，哥我当年可是响当当的空间构造小王子。”
“你想想圆柱或者圆锥的三视图。平面上的东西能理解这东西为啥能有不同的形状吗？就算我们处于同一维度，你也不可能看得到所有，毕竟目前我们的能力是有限的，只能说我们的潜力是无限的。”
“就横看成岭侧成峰呗。说起这个我想到以前看过的维密秀，那家伙，真是远近高低各不同，特别是去后台的时候，美不胜收啊。”
“……”
“算了算了，不想了，留做一份思念吧。走，放烟花去。”
两人来到阳台上，阳台上的床弩静静躺着，黑瞳一只腿蹬底座，单手拉开弓弦卡住，点燃箭头上的油布，而后放箭。
箭矢先斜着上天，到最高点后带着火苗呼呼往山下奔，最终插到湖边的火药堆上。
那些个伙伴已经被黑瞳安顿好了，不会瞎捣乱，而且有它们在，其他动物也不敢来湖边。
火药被点燃，接着引燃冰面的布置好的图案，最终使得湖中央烟火冲天而起。
烟花照亮夜空，使之如同白昼，只是颜色比较单一，这种孤独的绚烂，如同这条路一般，也如同黑瞳与银瞳一般。
两人都在围栏边，闪烁的光不时映照出他们的脸庞，同样闪耀在他们的眸子里。
银瞳站得挺拔，背着双手，微笑依然；黑瞳躺在摇椅上，随意摇晃，淡笑如初。
一年，又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