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啥  ›  专栏  ›  一篮雪花

听弦断,断那三千痴缠(上)

一篮雪花  · 简书  ·  · 2020-12-30 12:13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岁岁长相见……呵,多么讽刺啊!”梁洛狠命挥了一下细弱的胳膊,放在床头描金绣墩上的一个白瓷药碗应声而碎。

一直守在暖阁外间的小丫头坠儿闻声赶紧进来,她跪趴到床前地上,边收拾碎片边哭着说:“夫人,您还是不肯喝药吗?大夫说,您再不喝药,这身子就毁了啊?呜呜……”

梁洛闭着眼睛没回答,刚才的狠命一挥,已经用尽了她的大半力气,致使她缓了半天,才将一口气喘匀,她实在是太虚弱了!

过了好一会儿,梁洛才问坠儿:“他还是不肯来见我?”声音沙哑无力。

小丫头不敢再看女主人因积攒了太多失望而模糊的双眼,便继续哼哼唧唧的哭着回答:“夫人您放心,我再去前院求求老爷,让他来见您!”

“罢了罢了!”梁洛将头转向床里面,示意自己累了。小丫头便识趣的将纱帘拉上,退了出去。

他们口中谈及的老爷,其实并不老。

二十四岁的年纪,甚至称得上非常年轻。但由于任了新政府警政司司长一职,手中握着一定的权力,出来进去,便有人尊称他一声沈司长!

沈公馆无长辈,因此在家他又被称为老爷!

此时,这位沈老爷,沈天逸,正守在他的姨太太梁芸香的房间里。

“老爷,我肚子痛,肯定是夫人妒忌我肚子里怀着您的儿子,故意在我的吃食中乱放东西。”芸香用胳膊支愣起半个身子,将头窝在守在床前的沈天逸怀里轻声嘟囔。

这番话说的让还在屋中配药的大夫都听不下去了,老大夫停下手中的活儿,转过头说:“沈司长,夫人已经三个月未出她的房门一步了,她如果再不好好吃饭喝药的话,那身子怕是好不了了!”

医者仁心,周老大夫最近每次来沈公馆为姨太太安胎,都要去夫人那边看看。他眼看着以前那么明媚的一个人儿,一天天的瘦弱下去,如同一朵娇艳的花儿一天天枯萎,心里很不是滋味。

夫人一天比一天虚弱那是心病所致,他医术虽然高明,却治不好心病。也只能开点滋补的药让她喝,奈何她连饭有时都吃不下去,又怎么喝的下苦涩难咽的药汤呢?

沈天逸没说话,姨太太却瞪了周大夫一眼,“是她自己不出来,难不成要我们去抬她出来?”

屋外突然传来坠儿的声音,坠儿站在门外,哭着说:“老爷,夫人今天的药又没喝下去,坠儿求老爷去看看夫人。”

没等沈天逸回答,芸香先出声了,她细着嗓子说:“夫人都那么大年纪了,还学小孩子不喝药那套,臊不臊的慌?老爷过去能干嘛?还是请周老大夫去再看看吧!哎哟,我肚子还是不舒服!”

芸香故意哼哼开了,扯着沈天逸不让他出去。

其实,她不扯沈天逸都不会去,自从梁洛嫁到沈公馆这一年来,除了新婚那日,因为众多宾客要闹洞房他去了一次后院外,再没进过梁洛那房间一次。

他娶梁洛,就是为了把她供起来,供的好好的,让她替她那蹲大狱的爹亲眼看看自己是怎样一步步从泥沼里爬起来,重振沈家门楣的!

那是五年前,当时沈天逸还不是沈老爷,而是沈少爷。一天,他在学堂接到姑父拍来的电报,说是他家突遭变故,让他即刻返回家中。等他一路风尘仆仆的从北平赶回锦州老家时,发现堂屋正厅里停着他父亲的灵柩,上面一个大大的奠字。他被那白花花的大字刺的晕了过去!

后来,他是被一屋子的债主用冷水泼醒的。

他的父亲,沈鸿,是一名纱厂老板。因为接了一个大单,便四处筹钱进了一大船棉花,准备大赚一笔,却不料在货船进了港口后,因为没给海务处交齐好处费被强行扣押在了港口,然后夜里港口突然起火,将沈氏订的整整一船棉花烧的什么都没有了。

沈鸿气不过,去找海务处处长梁正远讨说法,却被他手底下的人一顿胖揍给赶了出来。他年事已高,又经此打击,连伤带气,不出五日便一命呜呼了。

债主们见沈氏人丁单薄,只沈天逸一个学生娃儿,怕他无力偿还巨债,便连拿带抢,将沈宅抢了个干净。而沈记棉纱厂,则被闻讯而来的船舶公司以沈氏毁坏了租赁的商船为由,被强行抵扣了去。最后,连沈天逸住了十九年的家,也被订货方以沈记需给他们支付大额违约金而拍卖掉了。

沈天逸的母亲,是个过了半辈子安稳日子的妇道人家,家门遭此劫难,又愁又气,没过多久也去世了。

至此,沈氏一门,家破人亡。

起初,沈天逸接受不了落差,到处求亲靠友,到处报案告状,想为父亲讨还公道。可他因为家道已然中落,世人又都是利字当头,竟无一人肯帮衬他。

于是沈天逸过了好一段破罐子破摔的日子。他拿着母亲死后遗留下的的一点点首饰,去当铺换了钱买酒喝,成天醉倒在街头巷尾。

直到有一天,在傍晚时分,在他又一次喝的烂醉如泥时,沈天逸遇到了一位美丽的女学生。

那位姑娘梳着两根辫子,怀里抱着几本书,身披五彩斑斓的落日余晖,逆着光向他走来。

他被那美丽的夕阳晃晕了眼,竟一时眼花,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

不过他听清了那女子清脆温婉的声音,她说:“你好,沈天逸,我听说了你家的事情,我知道安慰没有用,所以用私房钱为你买了一张火车票,这里还有一点路费,希望你能继续返回北平完成学业,用一身才华报效祖国!”

沈天逸扯住那女子的衣袖张口问她:“你是谁?”

那女子一边推开他的手,一边说:“我姓梁,是你在锦州第二中学时的学妹,我以前看过你发表在校报上的文章,很欣赏你!”

沈天逸再拉衣袖,却不曾想把那女子戴在腕间的玉镯拉了下来。那女子也没再要,说是送他了,便转身走回到了夕阳中。

半夜,沈天逸被冷风吹醒,他摸出怀里的火车票,几张钞票,还有一只通体莹白的玉镯,发现那不是做梦。

他在附近到处打听是那名女子无果后,便重新振作了起来,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此一去,便是三年。

他学成之后,没有留在薪水高的北平,也没去离家不远的上海,而是回到了小城锦州,他目标很明确,一要报仇,二要去找那个拯救了他的女子。

可是茫茫人海,找一个只知姓不知名的人何其难。

但报仇就容易多了。

他利用他的高学历以及毕业时拿到的校长的推荐信,去了锦州政府,任了警务司司长一职。 然后利用职务之便,查清了他父亲当年案子的始末。

冤有头,债有主,是那个海务处处长贪赃枉法,扣押了船只,才导致一船货物没及时卸载而烧毁;又因那处长无事法纪,殴打贫民,才导致他父亲身死。

他要那个海务处处长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给他父亲陪葬!




原文地址:访问原文地址
快照地址: 访问文章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