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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自述

吾之名太宰治  · 简书  ·  · 2017-11-20 10:31
世上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01

买早餐的路上,我路过一家报刊亭,里面的大叔正因为寒冷,而用烧开水的火炉取暖,他看了站在外面的我一眼,以为生意到了,便开始吆喝着。

“姑娘,买份报纸,都是今天新到的,国家大事,国际走势全都有呢。”

我想起那晚过去已经三天了,应该有人发现尸体了吧,如果尸体被发现了,那么报纸应该会发布这条新闻。

回忆起那晚的惊悚过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我因为害怕,而从出租屋中,也就是案发现场逃离了,不知道自己的指纹是否还存在那里。

不过我和她是合租的关系,就算警察发现了我的指纹,也应该不会怀疑我是凶手吧,倒是我的确在案发现场待了那么久,甚至还挪动了蒋梦的尸体,现在我又四处逃窜,即使我不是凶手,也应该被人怀疑是凶手。

我假意想要购买报纸,靠近报刊亭,翻动着种类繁多的报纸,从粗大的黑体字标题中,找寻自己想要看到的新闻报道。

房价,双规,明星整容,公知吸毒,一大堆凌乱无序的消息,有如,最后我在报纸的夹缝中找到一篇无名尸体的认领。

消息内容称,在xx街xx公寓楼第x号房间内发现一具无名女尸,该具女尸容貌毁坏程度严重,身上没有搜查到能够证明其身份的证件资料。

根据对案发现场附近居住的邻居询问得知,这间房子经常有两名女子进出,应该是两名女子合租一间房子,死者应为两名租客的其中一位,而另一位租客去向不知,不排除被凶手杀害的可能。

现张贴告示,凡对案件知情者,请前往警察局通报,您提供的消息,可能会对案件的侦破进程起到决定性作用。

看完整个消息报道,我读出了两个重点,一是张峰还没被抓,我依然很危险,二是在警察看来,我不是凶手,有可能也是受害者。

太好了,我还担心自己会被怀疑成凶手,看来担心是多余,不过在警察看来,我有可能已经死了,的确,如果不是公寓停电,如果不是我去厨房找蜡烛,而让蒋梦去开门,那么有可能,死的人很有可能是我。

刘峰真是人如其名,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居然会做出杀人这种疯狂的举动来。

回忆起那晚的经过,除了侥幸之余的放松,更多是害怕,蒋梦的惨叫时刻提醒着我,不能出去,出去就是死路一条,那种情况下,就算打电话报警,也是无济于事。

他拿着水果刀,一刀刀扎进蒋梦的身上,一开始我还能听到蒋梦的呼救,还有她痛苦的哀嚎,我捂着耳朵,可那些声音还是钻了进来。

那些声音好像就是她痛苦的映像,我的身体也莫名地痛了起来,就像有把刀扎在自己身上,我无助地颤动起来,双手环抱自己也于事无补。

以前我讨厌黑暗,总觉得黑暗中是罪恶的化身,不知道从那些阴暗的角落,会冲出什么肮脏可怕的东西,所以我经常把房子里的灯开的亮堂堂,到处都充满光亮,包括角落。

可是那晚,黑暗拯救了我,我躲在阴暗的角落,整个身体蜷缩其中,因而没有被刘锋发现,等他走了之后,我像只爬行动物般从角落中慢慢爬了出来。

等我爬到蒋梦旁边时,她已经变成一具尸体,我触摸她的身体,能够从中感知她的温度正在从那些流失的血液中不断消散。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我想她应该是死不瞑目吧,她应该在怨恨我,为什么被杀的人会是她,为什么我不肯出现。

对不起,我害怕,死亡的恐惧吞噬了我的意识,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替我死。

“姑娘,你看了这么久,到底买不买报纸啊。”

大叔的呵斥让我漂浮的思绪回归到现实,我才意识到自己在报刊亭前站了太久了,报纸都被我乱翻一通,没了之前整齐性。

“大叔,不好意思,我没带钱,所以买不了报纸了。”

“不买报纸你翻那么久,还翻得这么乱。”

大叔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恍惚间我以为他是要站起来打我,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结果看到大叔只是来到亭外整理着被我弄乱的报纸。

我松了一口气,趁着大叔整理报纸的空档,悄悄地离开了报刊亭。

02

从报刊亭到旅馆,会经过菜市场,里面充满喧哗和腥味,每次经过这里我都会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总会有些自作主张的摊贩拉着我,试图通过自己巧舌如簧的吆喝,让我买下这些自己根本不需要蔬菜水果。

跟他们说没钱是没用的,他们只会认为你舍不得掏钱,而他们又相信自己卖力地推销,是可以让每个顾客心软并掏出自己的钱包。

在这里躲了几天,我掌握了一些安全穿过菜市场的窍门。

双手环抱自己,不让那些摊贩有机会拉住你,走路要目不斜视,他们的眼睛很敏锐,你就算是余光瞟了一眼他的摊子,也会被他发现。

某种程度上,你的目光在他们看来,意味你有想要购买的欲望,只是心中在犹豫罢了,而他们的任务就是说服你心中的犹豫。

这段时间,我听到太多摊贩的吆喝,很多地方的方言都能区别开来,尤其是他们那种希冀的眼睛,苛求中带有一丝怨愤,像极了那晚蒋梦的眼神。

零下一度的寒气都不及那眼神的冰冷,能够很轻松地就把我拖进无底深渊,身体无助地颤抖,恐惧一点点蚕食心灵。

嘈杂的吆喝声中,好像掺杂了蒋梦那晚的求救声,语气充满恳求,濒临死亡的嘶吼,就一把铁锤在敲打着我的耳膜。

我试图在菜市场周围找寻蒋梦的身影,她好像就在这里,声音是那样的近在咫尺。

四下扫视,我找到了她,她就矗立在一个水果摊旁边,穿着那晚的衣服,雪白色毛衣和天蓝色水洗牛仔裤,但都被血液染得鲜红,脖子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流血,鲜红的血液顺着脖子,流过她的胸口,腰部,大腿,然后在地面上像只吐着信子的毒蛇蜿蜒地爬行着。

血液就快流到我的脚边,我不断倒退,试图躲避着,再抬头时,我发现蒋梦在对着我笑,笑得很凄凉,她的皮肤苍白,像是流尽了身体的所有血液。

然后我看到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我知道那意味什么,那晚,她一直伸着自己的右手,试图向躲在墙角的我求救。

摊贩的叫喊声逐渐消失,仿佛是有人按下了静音键,只看到周围的人在做着滑稽浮夸的肢体动作,“扑通扑通”,我听到胸口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但在这无声的荒野中,也只能听到自己一个人的心跳声。

蒋梦伸出的右手慢慢迂回,放在她的左胸上,笑容慢慢消散,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蛋变得冰冷无情,眼神也逐渐凌冽,宛如一把尖刀,寒光闪烁。

“姑娘,你买不买水果啊,都站这么久了。”

双眼一眨,水果摊旁边布满血迹的蒋梦,变成了穿着军大衣的摊贩大妈,大妈的手里还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刚刚我就是被那把尖刀晃到了眼睛吧。

再仔细一看,脚边的血液只不过是普通的猪血,它是从屠夫的摊位上,顺着砧板的边缘流淌在地面。

屠夫正在肢解一只肥的猪,手起刀落,动作娴熟,屠刀剁到坚硬的骨头时,屠夫皱了下眉头,他顺着刚刚的位置,握刀的手抬得很高,随之挥下,看样子用了很大的力道。

骨头碎了,在那一刻,我心里的某样东西也随着分解开来。我要离开这里,这是我心里唯一的念头。

03

回到自己下榻的旅馆,我还得捂着鼻子。穿着堵在楼梯口抽烟打牌的一群老爷们身旁,我住的地方在三楼,和之前的公寓一样,但室内环境差别就很大了。

也怪自己逃出来的时候太着急,忘记带上存折,身上仅存的现金只够自己在这个破旧的小旅馆里住上一个星期,可接下来我该去哪,我又不敢回家,刘峰还在外面逃窜着,说不定他就在我家附近等候着。

这个时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从口袋中拿出来一看,是妈妈的电话号码,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了电话。

“喂,妈。”

“女儿啊,快过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妈,我这几天,遇到些事,不方便回家。”

“这回家还能有什么不方便的啊,你看看你都多久没回家了啊,你外公天天念叨着她想你呢。”

听到妈妈的关怀的语气,心里的苦楚就像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化作眼泪在脸上爬行。

“妈,我好害怕,我怕害怕自己会死掉。”

“你先别哭,告诉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锋,你还记得吗,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男朋友。”

“记得啊,怎么了,他做什么欺负你的事了吗。”

“他要杀了我。”

“什么,到底发生了事了,你跟妈说说。”

“一开始我们感情很好,后来我发现她性格很阴郁,精神不太正常,我就跟他分手了,但是他却一直纠缠着我,还说我要是不跟他复合,他就杀了我,我以为她就是在吓唬我,结果那天晚上,他真的就那样做了。”

“那你怎么样了,他把你怎么样了吗。”

“我没事,但我室友,被他杀了,那天公寓停电,刘锋闯进我们公寓,他应该是没发现,自己是杀错了人。”

“孩子,这是老天爷在保佑着你,今天妈就去上香还愿,感谢老天爷的保佑,对了,你啥时回来啊,让妈看看你有没有事啊。”

“妈,我还不敢回去,刘锋还在外面逃窜着,我一回去肯定会被他发现的,我现在只能到处藏着,我不知道这个疯子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我怕连累了你。”

“唉哟,傻孩子,妈怕什么连累啊,妈就像看看你啊。”

“对不起,妈,我现在还做不到。”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任由它从手中掉落也不去捡起,我捂着脸蜷缩在床上痛哭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知道我眼泪,我起身看向窗户外,发现太阳已然落下,黑夜开始苏醒,我没有开灯,自从那晚过后,黑暗成为我唯一信赖的庇护。

04

在警讯室外的等待,无疑是这世上最难熬的事情,走廊外除了长椅,什么都没有。

面对着粉白墙壁上鲜红的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心中油然升腾出一番敬畏的情绪,总觉着这八个红字有着难以诉说的魔力,轻而易举地就勾出心底想要坦白的怯懦。

不时会出现旁人路过,要么是被警察押送的小流氓,要么是因为哭诉无门而被人搀扶的家属,尤其是那个哭诉的家属,在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她猩红的泪眼看了我一会,似乎在预兆着我接下来的命运,弄得我浑身不自在。

警讯室的大门被打开,一名警察从门后走出,毕恭毕敬地站在我身前,然后对我说道:“您是丁一欢女士吧。”

这名警察脸上有道醒目的刀疤,他一说话,那道刀疤就会动弹起来,一时间看着那道刀疤,我忘记了要回应他的话。

“请问,你是丁一欢女士吧。”

“啊,哦对,我是。”

“那好,请您起身跟我进去吧。”

警察说完就又进去了警讯室,一切发生得太过匆忙,以至于我觉得,刚刚通告我的人只是一道虚影。

在走廊上的长椅上坐久了,挣扎着好一会了才能起身,还没进入警讯室内,就已经感到一丝透骨的寒意,我一边搓手,一边走进里面。

刚刚那名警察已经坐在一张大桌子前等候着我,屋内很暗,唯有他头顶上那盏明晃晃的灯,提供着局部的光亮,我坐在警察的对面,才发现那灯光只会照射着自己,十分刺眼,警察明明就在眼前,声音却像是是从墙壁上传出来的一样。

“抱歉,这里是审讯犯人的地方,所以没有安装空调,您担着点。”

“没事,我又不是来做客的,忍忍就过去了。”

“那我就开始问了,请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好,我听着。”我捋了捋耳边的鬓发,不知为何,有种不安的情绪开始在心中升腾。

“刘峰,你认识吧。”

“认识,他是我的前男友。”

“两个人为什么分手了。”

“性格不合,他有些暴怒,还动不动就打我,有一次还拿皮带抽我,我忍受不了,就和他分手了。”

“分手之后,你们俩还联系吗。”

“没有联系,不过他一直想和我复合,但我没答应,然后就删了他的联系方式,结果他还上门来骚扰我,就发生了那晚上的事。”

“你能详细说说那晚的经过吗。”

“那晚我和蒋梦回到公寓里,没过多久,不知道是不是保险丝烧坏了,整栋楼都停电,一片漆黑,然后我就去厨房的柜子里去找蜡烛,正好那个时候有人敲门,我就让蒋梦去开门了,没想到,敲门的人就是刘锋,他一进门,就勒住了蒋梦的脖子,还逼问她我在哪,蒋梦知道他是冲我来的,就没有把我供出,还大叫着救命,我当时在厨房听到陈锋的声音,就立马躲了起来,当时我不知道陈锋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然后呢,接下来的事,你还记得吗。”

“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刘锋在逼问着蒋梦,然后蒋梦又在歇斯底里地大叫着。过了一会儿,蒋梦没了声音,刘锋也没了声音,整个房间里都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我又待了不到十分钟左右,突然来电了,整个房间都被照亮。我来到厨房,发现蒋梦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她的脸还被刮得面目全非,我摸了摸她的脉搏,已经没了生命迹象,她死了。”

“你知道刘锋为什么要破坏她的脸吗。”

“他就是个疯子,他以前就跟我说过,他想刮花蒋梦的脸,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蒋梦的脸好美,美到他想要毁掉。”

我的手开始无助的颤抖起来,不知道是警讯室里过于寒冷,还是内心的慌乱。

05

刘锋死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在火车站里踌躇不安,妈妈的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不断催促着我回家。

我始终犹豫不决,看到火车站喜庆的节日氛围,心中对回家的渴望就越发沉重,可我仍在担心,火车的另一端,是否站着举起屠刀的刘峰。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刘锋死了,好像一直掐着我脖子的手,一瞬间松开了,我可以大口地呼吸空气,不再如之前那般谨慎。

警察告诉我,刘锋在潜逃过程中畏罪自杀,他用汽油自焚,全身烧成了焦炭,要不是从监控中发现他走进死胡同后就再也没出来过,恐怕还不知道死的人是他。

踏上火车,窗外的人家都在做着过节的准备,火车里也坐满了回家过节的农民工,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火车进入隧道,所有人的脸都被黑暗笼罩,我喜欢这样的氛围,我回顾着那晚发生的一切,心中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下了。

在火车离开隧道之前,我决定遗忘一些事,蒋梦的死,以及我毁了她的脸,这些真相,被我留在幽邃的黑暗中。

火车开出隧道,车内变得清晰可见,每个人洋溢的笑容也被阳光照得通红,不自觉间,我也被他们感染着,跟着一块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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