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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面师傅和自然姬

小雨王  · 简书  ·  · 2018-04-16 12:42

这个故事发生在2079年,“科技之光”教突破了种族、文化的限制成为全世界的主流信仰,人们深信其教义:“一切问题都是技术问题”。科技也的确解决了此前困扰人类的大部分问题:能源危机、环境污染、战争......甚至有一部分人已经可以摆脱疾病和衰老。只要接受过科技之神的“五脏洗礼”,将五个以上的主要脏器更换成永远都不会衰竭、病变的“智造器官”,寿命就可以成倍延长,如果再配合皮肤改造,外貌甚至也能永葆年轻。举行过洗礼仪式的幸运儿通常被称为“全人”,其他人则被叫作“半人”(这是种争议颇多却很流行的非官方的叫法)。

半人不能接受洗礼的原因其实并不复杂——没有足够的钱

一、

“有些东西抱起来刚刚好。比如一个你爱的人,或者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胡月看着杨大头,幽幽地说。

杨大头当时正抱着一袋已经开封的面粉从她身边经过,生怕洒出来,弄脏了她那条柔粉色的真丝连衣裙。可能是他这样一个一米九的大块头,表现出小心翼翼的样子看起来很搞笑吧,胡月看起来很开心。她放下筷子,对他微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杨大头喜欢看胡月笑起来的样子,所以她来吃面他从来不要钱。一碗面也许没什么大不了,但一碗手擀面就很昂贵了:比廉价速食面贵上几千倍,连吃三碗的钱就能买辆汽车,还是最新型的那种。

如今“手作”的东西都很贵。

面粉跟水搅拌融合,经过揉、摔、拉......最终成为一碗面条的过程已经从手艺演化成艺术。而杨大头正是已经日渐稀缺的“拉面艺术表演者”之一,。他的小店“麦谜”甚至上过VR美食真人秀《舌尖上的自然》第五季。因此他的收入不菲,几乎算得上“半人”中的有钱人了。

可是胡月的“心情不错”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她的笑容转瞬即逝,像一块薄冰翻入忧伤的激流,转而低下头有些失态地猛吃起面条来。杨大头知道她难过就会拼命吃东西,这是习惯,就像某种算法。他还记得在胡月爸爸的葬礼上,她几乎没有哭,却吃了三大盒香草冰激淋。

杨大头将面粉倒进揉面盆,在升腾而起的面粉烟雾中望着胡月。琢磨起刚才她说的那句话,听起来没头没脑的,可是他知道那个“抱起来刚刚好”的人是谁,Tony,一个标准的花花公子,五官明显做过精细的调整,看不出年龄,杨大头敢用十碗面打赌他全身都动过刀。他也见过那个四五岁的孩子,是胡月跟Tony生的。

胡月用快到夸张的速度吃完了一碗面,令杨大头不合时宜地联想起自然纪录片里经常播放的镜头:白蚁爬过麦田。他甩了甩头,清理了一下不清不楚的脑回路,继续思索起胡月到底因为什么伤心难过。不管因为什么,多半是很严重的事。往常她面只吃得下一半,从来不喝汤,还经常嫌弃地说汤里除了脂肪就是盐,今天却破天荒的吃完了整碗面还端起盛面的大瓷碗,咕嘟咕嘟地把汤喝到一滴不剩。接着她把碗推到一边,用双手托起窄窄的下巴,修长的手指不住地敲击着颧骨,浓密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睛里的光彩。

看到这里,杨大头脑子里响起了警报:一定是有人伤透了胡月的心,他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发生!是Tony吗?肯定八九不离十,胡月虽然有几个固定的客人,可能让她动真心的却只有一个。杨大头感到一阵愤怒的电流涌上头顶,使他攥紧了正在揉面团的手,恨不能现在就去给那个坏蛋点苦头尝尝!不管是谁,不管是全人还是半人,就算是科技之神,他也要狠狠地暴揍一顿,打到对方必须更换器官才罢手。可是胡月绝对不会让他这样做,他自己当然也不能这样做,这个想法违背了某个必须遵守的原则......

杨大头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他忽然发现胡月望向他,漆黑的眸子如同冬天结冰的湖面。仅仅对视了一瞬间,她就垂下头,低低地呜咽起来,肩部轻轻抽动着。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视力放佛在紧急事态下自动增强了,他能清楚地看见她的泪水,像本该被关掉的水龙头里漏出的水一样,安静地在粉白的两颊不住流淌滴落。

胡月的这副模样杨大头从没见过,她的悲伤几乎快要把他的头引爆了。他把面盆扔到一边,想冲到她身边,把她拥在怀里,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就像从前那样。可是一想到手上全是面粉,会弄脏胡月的裙子,他又停在了原地。他们之间只有操作台和一个狭窄的过道,杨大头脑子里两个自相矛盾的指令却让这段距离变得异常遥远,更使他双腿像灌了铅,只能踟蹰不前。

胡月缓缓地抬起头,双眼失神,看着他又好像没看他,更没看见他的挣扎。她说:"今天能早点打烊吗?晚上九点半,来我的公寓,我等你。”

从她那花瓣一样的嘴里蹦出的一字一句,杨大头都听得清清楚楚,可他却不明白,只能从那话语里读出命令的意味,还有一丝本不该存在的妩媚。警报级别提升:事情也许比他想象的更严重。今晚他本来还有一个重要的约会,可是什么都没有胡月重要。

二、

杨大头认识胡月太久了,至少比她认为得久。

胡月的职业跟他的一样古老,她是“自然姬”。听起来高级又神秘,实质却是性工作者。这个行业在新兴科技的不断冲击之下,经历了天翻地覆地变革,变化之大甚至超过了金融业。先是VR技术和性爱机器人的普及导致了许多传统从业者(妓女\牛郎)失业。然而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很久,“自然至上”的风潮又席卷而来。“自然的就是好的”这种理念开始倍受上流社会追捧。杨大头始终觉得这种潮流很好笑,因为有钱人的身体明明都经过改造,很多人从头到脚,甚至包括大脑都跟“自然”扯不上半点关系了,却热衷于追逐自然之物。

也许无论怎么改造,人性始终亘古不变吧: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好的。

在这种潮流之下,除了园艺复兴,各种濒临灭绝的植物:比如迷迭香,都被炒至天价之外。在服务行业,“自然至上”也表现的淋漓尽致,现在只有穷人才会使用家务机器人,即便永远都用最新型号的家庭也只能勉强称得上是中产。

真正的富人会选择“半人”管家,最好是英国人。货真价实,训练有素,最重要的是没有经过一丁点改造,古朴、传统、高贵。

在性服务方面,有钱人也很快厌倦了那些冰冷的肉体,虚拟的浪漫。那套由算法决定的服务总是过于完美,完美到令人腻味。他们开始怀念起从前那些有点粗糙,却足够独特的、热气腾腾的肉体。

“自然姬”就是身体未经改造的“半人”妓女,只为有钱人提供服务。是比半人管家、手擀面师傅还要稀缺的职业。

现在没人为生计发愁,虽然半人不能像全人那样接近永生,但都居有定所,衣食无忧。就算不工作也不必为生计发愁。因此自然没人愿意为了钱去做不光彩的工作或者过于辛劳的工作,除非有一些特别需要钱的特殊原因。

胡月是自然姬,杨大头是拉面师傅。自然姬是不光彩的工作,拉面师傅是过于辛劳的工作,他们都恰好有需要一大笔钱的理由。

三、

胡月离开后不久就下起了雨。雨点像天空抛洒的豌豆,劈劈啪啪地砸在店门口的雨棚上。无声哭泣的胡月、不适合出行的糟糕天气、暧昧不明的约定、互相矛盾的重要行程......这些令人不悦的因素跟恼人的落雨声交织在一起,在杨大头心头合奏成一首世界上最糟糕的奏鸣曲,仿佛来自全员醉酒的蹩脚乐团。声声入耳,搅得杨大头心乱如麻,他甚至有种关掉听觉的强烈冲动。

店里的客人并不多,杨大头机械地重复着拉面、煮汤、准备明天的食材......这一系列日常的流程。他庆幸自己有事可做,适当忙碌的感觉能缓解焦虑。可是晚上九点半,这个令他焦灼不安,始终在祈愿延迟的时间,还是如约而至。

胡月公寓的门没锁,不需要麻烦的身份识别令杨大头如释重负。房间里有种好闻的味道,不是什么鲜花和香水味儿,而是胡月身体的味道。杨大头记得许久以前,他们还住在一起的时候,他会趁胡月熟睡,把头埋在她蓬松浓密的发丝之间,像个变态一样闻来嗅去,只为捕捉这种味道,

这是他的秘密,谁也不知道。

尽管客厅黑黢黢的,但熟悉的气味让杨大头始终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他熟练的命令智能管家开灯、冲泡两杯不加糖的咖啡,然后习惯性地坐在沙发左侧,右边的是胡月的位置,那里放了一个矮凳,她习惯把腿搭在上面,据说这种做法能避免小腿浮肿。可等坐定之后,杨大头才意识到自己许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而且他实在不应该表现出自己对胡月的公寓很熟悉。

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掩饰,胡月那慵懒又沙哑,仿佛猫咪刚刚睡醒的声音就从卧室里传来。

“你来了,请进来吧。”是她工作时招待客人的口吻,杨大头觉得事情越来越古怪了。

房间里的胡月跟下午拉面店里的她判若两人:身着一条暗红色的抹胸长裙,剪裁得当,用料精良。尽管那红色令人联想起肝脏,却恰到好处地衬托出肌肤的干净与白皙。她还梳着看起来特别“自然”,其实是精心梳理盘起的蓬松发髻。,玫红的唇色看起来有些妖媚,脸上精致的妆容则完全掩盖掉了哭过的痕迹。最令人惊讶的还是她的眼睛,里面盛满了风情,散发着诱惑力,就像罪恶一样甜腻。

四、

杨大头看一眼就明白,这是胡月接待客人的样子。美丽、妖娆,却令他感到不适。他更喜欢她平时素着一张脸来店里吃面的样子,那才是他熟悉的胡月,他不能做她的客人。

也许是感受到了杨大头的不安,胡月凑过来,仰起头看着他。接着用左手轻抚起他的手臂,葱段一样的手指在他手臂的肌肉间来回拨动,姿态轻佻,神色撩人。“我记得你以前是运动员吧?真的很强壮呢。”说完又直直地看着他,仿佛要用目光点燃他的情欲。

“你喜欢我,我知道,不然那么贵的面,你就肯给我随便吃?与其在面馆里偷偷地看我,还不如直接来找我。”胡月的声音里掺进了喘息,她的手指从他的手臂上轻轻滑落,紧接着优雅又利落地拉起他的大手,摆放在她的腰际。杨大头柑橘呼吸急促、动弹不得,只得像木偶一样任他摆布。这样一来,他们几乎是紧贴在一起了。胡月的裙子上方毫无遮拦,他能清楚地看见她高耸圆润的胸部,伴随着呼吸上下起伏,他选择闭上眼睛。

“你可真有意思,竟然害羞了吗?白长这么大个子了,以前没碰过女人?我可不信。”胡月继续调笑着,一边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一边用手抚弄着他,后背,腰,再往下......接着又试图拉开他牛仔裤的拉链。

他只好睁开眼睛,小心地从她手中挣脱开来,“别......别这样......"他的脑子完全乱了,来不及处理语言,竟然有些结巴。正担心自己弄疼了她,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她受伤的眼神。

“你嫌我吗?嫌我脏?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天天免费给我吃面?可怜我吗?”一连串的发问之后,她后退几步踉跄着坐到了床上。垂着头,一下子没了神采。“不......不是......"杨大头完全懵了,一下子面对这么多问题,他处理不过来。只好沉默,沉默到空气都好像凝结了的时候,杨大头又听见了他最不愿意听见的声音——胡月低低的啜泣。

她屈起双腿,赤脚踩着床沿,把脸埋在膝盖上,身体完全蜷了起来。“我以为你会愿意跟我睡觉。”他能感受到她的交织在一起的情绪,全是伤害力极强,能把一个人拖入低谷的:羞愧、悲伤、后悔、绝望......仅仅是因为他拒绝了她吗?显然不是。

“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谢天谢地,语言系统终于恢复了正常!他试探着向胡月靠近。她却赌气一样的向床的另一边挪动,拉过一个枕头挡在自己面前。“不想跟我睡觉, 你就滚开!我就是陪人睡觉的,不吃虚情假意那一套。”她不回答他的问题,也不看他,而且哭的更厉害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然愿意跟你睡觉。没有人会不愿意跟你睡觉。只是我不能......"杨大头不不知道该怎么说明自己的难处,他担心会进一步伤害到胡月,只好先回答“愿不愿意跟她睡觉”的问题,这是发自内心的真话,他巴不得每天都能看着胡月入睡。

也许是真话里的真诚打动了胡月,她慢慢止住近乎嚎啕的哭泣,抬起头。一头漂亮的头发变得乱蓬蓬的,像某种受伤的小动物。杨大头不由得靠近她,就势坐在了床沿上,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了她的肩头。他们再次靠得很近,他甚至能在她眼睛里看到自己,一个笨手笨脚、不知所措的大个子。

“那,是你不行吗?长得这么生猛那里竟然不行?”胡月竟然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轻轻地扬起了嘴角。为了不让她再哭下去,杨大头只好点点头。“是的,我不行。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你一定是遇到了困难,才会叫我来,对吗?”他轻轻地抚顺胡月的头发,让她靠在自己肩头。紧绷绷的气氛终于开始消散,令杨大头松了一口气,随着而来的是一种久违的亲密感。

五、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干这种不干净的活吗?”胡月无视他的问题,反而抛出另一个问题。为什么?这是杨大头不擅长回答的问题,他始终不理解为什么人类无论做什么都需要一个理由,所有行为都需要意义。他再次语塞起来:“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脑袋里浮现出Tony 那张英俊的、得意洋洋的脸。于是有一个问题脱口而出:“是因为你爱的那个人吗?”

“当然不是,不过这样说其实也对,只是他还要再过十几年才会变成男人。”胡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床边的投影,一个男孩站在他们面前挥着手说“再见,妈妈,再见,Lily,再见我的小星星被子。”男孩眼睛弯弯的,饱满的脸蛋令人联想到苹果,他很像胡月,杨大头还注意到这段影像里除了男孩那快乐的声音,还有胡月的哽咽。很显然这个男孩就是胡月的儿子,那个“抱起来刚刚好”的孩子。而这段影像记录的是他们离别的场景,Lily是这栋公寓智能管家的名字。会跟毫无感情的智能系统和自己的被子告别,是孩子特有的天真。孩子们既不懂离别之苦,也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哭。

“他小名叫嘟嘟,他爸爸叫Tony,也经常去你店里吃面的,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儿。他的确曾经是我爱的男人,可是他是坏人。他玩弄了我,还抢走了我的孩子,把只有四岁的嘟嘟硬是从我身边带走了。法律站在他那边,陪审团里没人会认为一个有基因缺陷的半人能当好母亲。”

“只有成为全人才能继续养育我的孩子。所以我真的需要很多钱,我之所以现在还对Tony笑脸相迎,还跟他睡觉,还跟好几个别的男人睡觉。就是因为我需要很多钱去换取一个继续当妈妈的权利。我的孩子是全世界最好的孩子,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

“你一定觉得我疯了吧?你不懂我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心里有多幸福,我喜欢他的一切,柔软的手指和耳朵、毛茸茸的头发、身上好闻的味道,甚至连他脖子上的褶皱,容易出汗的额头我都喜欢......可是我却不能见到他,只能变着花样的取悦Tony,他才会偶尔给我看几张嘟嘟的照片。他又长高了,我好害怕一天天就这样过去,他越长越高,终有一天会忘记我。”

“也许我真的疯了,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呢?你怎么可能明白我的心情。一个母亲的心情啊。”胡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杨大头感受着温热的气体在他脖子上轻拂过,又是久违的感觉。

“现在一切都完了,我身体里有个定时炸弹,就是基因缺陷。我爸妈都是很年轻就死了,妈妈我毫无印象,爸爸躺在医院瘦成一把骨头的样子,我永远都忘不了。他还总是笑着他得的可是癌症中的王者胰腺癌,是很厉害的,所以不会痛苦太久。他永远是那么乐观,如今这个王者也住进了我的身体里,我才发现想要像他那样笑起来,真的是很难啊。”

胡月轻轻闭上眼睛,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杨大头发现在她哭花了妆的眼睛下方有一片青黑色的阴影 ,那是病魔的印记,他对此很熟悉。他也知道如果不采取措施,胡月会像插在盐水里的玫瑰那样,快速枯萎下去,直到完全衰败,停止呼吸。人的生命是不能充电的电池。他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疼痛,来自某个并不存在的地方。

”干我这行,健康报告都是公开的,所以我现在没有客人了。可是我得的不是绝症啊,一切都是技术问题,只要有钱,什么东西坏了都可以换。谁都知道,没有钱的保守疗法就是等死而已。我有一些钱,可是发现的太晚了,那点钱根本不够换掉被癌细胞侵蚀的器官。多可悲啊!我还妄想能够抚养嘟嘟,现在还没见他一面,我就要死了,也许没钱才是绝症吧。”胡月的声音里满怀恨意,她长叹了一口气,像是要把悲伤和苦闷全部呼出身体一样。

“我真的很需要钱,有了钱我就可以去做手术,接着赚钱,然后再做一个“五脏洗礼”,就能见到嘟嘟了。”说到这里,胡月竟然虚弱的笑了,一个明亮的笑容,像暗夜里的星星。

床头众惨绿色的数字显示着现在是23:47分,夜已经深了。视频还在反复播放,那个叫嘟嘟的男孩还在兴高采烈的挥着手告别,杨大头关掉投影,轻轻地抚摸着胡月背部,感觉她的的身体渐渐变得沉重。也许是因为太虚弱也太疲惫,她竟然靠在杨大头身上睡着了。就像一个哭着睡着的小女孩那样,在均匀的呼吸中偶尔还夹杂着轻微的哽咽。

尽管舍不得放手,他还是把她安放在床上,也许只有熟睡,她才能短暂的逃脱真实世界的摧残。他看了一会儿她在睡梦中轻轻颤动的睫毛,做了一个决定。

“别怕,有我呢。”杨大头轻轻地说。

六、

智能管家启动了卧室里的睡眠系统,空气中弥漫起薰衣草精油的芳香。也许是因为胡月睡的并不安稳,系统又自动播放起一首古老的助眠音乐: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一束百合,一束玫瑰,等你醒来,妈妈都给你。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那歌声生涩、笨拙,毫无感染力,显然并非来自专业歌手。杨大头听到却流下了泪水,他在黑暗中与胡月并肩而卧,再一次祈盼时间慢点流逝。

然而时间永远不会对任何事物仁慈,当电子钟的数字显示04:40的时候,杨大头离开了胡月的公寓。

第二天当胡月醒来,也许是已经是中午了。她会发现她的账户上出现一笔巨额汇款,这笔钱足够她完成“五脏洗礼”,汇款方是面迷拉面馆。

而面迷拉面馆会永远停业,老板杨大头神秘失踪。

胡月的智能管家Lily自动存储了这样一段数据:“2079年6月9日凌晨4:46分,公寓出现闯入者。身份:RO型养育看护机器人;型号:YDT-0722;状态:已销毁;销毁原因:看护对象已成年。”

这段数据中还有一段视频录像:杨大头离开公寓,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又进入公寓,接着他出现在卧室里,亲吻了一下胡月的额头,旋即又离开公寓。

Lily解读不了闯入者这一行为的含义,不过她知道那一定是一个非常轻柔的吻,当时胡月正处于深度睡眠中,未被打扰。

因为这段数据存在许多逻辑上的矛盾,且并未产生任何影响。考虑到胡月目前处于一级愉悦状态,Lily选择不做提示,仅将该数据标注成待查看做存储处理。

常年在黑市做生意的年轻人范哲失去了一位重要的顾客。那是个看起来很可靠的大个子,钱总是给的很爽快,他不仅每年都要来买能量块,还会顺便买一个失踪人口的身份信息。信息么,总是需要定期更新的,所以靠这个“赠品”他也能源源不断的赚点零花钱。他记得这个失踪人口是个运动员,而且他的名字有点搞笑,叫杨大头。感觉有点理智的父母就不会给孩子起这么蠢的名字啊,可是买主偏偏说他喜欢。

本来他们约好了在6月8号晚上交易,可是范哲等到天亮对方都没有来。他有点生气,因为他们交易的物品很特殊,是一种机器人的能量块,而且是一种型号非常老旧的养育型机器人,早已经被淘汰了那种。虽然因为很稀有被炒到天价,却属于有价无市的那一类东西,现在手头这块他可是花了大价钱淘来的,现在可能短期内很难脱手了。

不过他倒不太担心,黑市里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有,也总能买到买主。毕竟现在是个好时代,一切问题都是技术问题,一切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

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赚到一笔大钱,去接受洗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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