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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守侯

冬天等花开_9804  · 简书  ·  · 2020-04-06 06:32

经历多天的努力和挽留,一切终告失败。5月5日1点,(农历4月初1)婆婆还是走了。是那么的安详,那么的平静。

任凭我们怎么呼唤,婆婆再也不睁一下眼,扫视我们。再也不会动一动嘴唇,想给我们说说话,可怎么也说不出来,却露出满脸的痛苦表情。

婆婆解脱了,我们的痛苦仍在延续,怎么也走不出失去亲人的撕心裂肺,抑或有一种心无所依的空落。

想想婆婆在的这些日子,虽说心酸和痛苦并存,可在我的记忆里,更多的是温馨和留恋。

我是四月九号中午到家,到家时,婆婆状态还算可以,弟媳说喂了婆婆大半碗面条 ,等三个小时再喂她些奶粉。我当时站在婆婆床前,婆婆的眼睛还一眨一眨的看看我。

“娘——!”……

我接连叫了几声,婆婆已不能正常讲话,可她知道我在叫她,裂开嘴笑了 ,我的心却无理由的难过起来。

看着瘦弱的婆婆,我心口好象堵了什么东西,闷闷的,鼻子一阵酸楚,泪水立马模糊了双眼,心里好一阵难受。我忙扭转身,不敢让婆婆看到我的眼泪,我怕婆婆也会伤心。

这两个月,弟弟不在家,伟平一个人照顾婆婆,姐姐们抽空就过来帮忙,晚上婆婆没事的话,她一个人陪护。

看她和姐姐一起给婆婆换尿不湿,一点都不嫌脏。看她给婆婆喂饭,一直不厌其烦的说着话 。

“娘,张嘴,吃饭了。”只要见娘嘴一张,立马舀一勺,往婆婆嘴里送一点。“娘,把饭咽了。”待婆婆咽了。继续重复着这两句话,继续喂着……

婆婆老年痴呆好多年了 ,现在严重到卧床不起,说不了话,吃喝拉撒都不知道。

本想着回家来,直接把婆婆接到我家,我来伺候,让伟平歇歇。不曾想婆婆在我回来的第二天,却不吃东西了。

那天婆婆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一直在睡。叫她也不睁眼,唤她也不开口,找来医生看。医生说心脏还好,各种体征正常,也没有发烧。停停看怎么样,也不要吃药,这几天尽量注意些。

我向伟平说了要接婆婆住我家的意思,伟平说婆婆这样子不能来回翻腾,怕她受不了。

我吃住就在老三家,我和伟平俩个一起守在娘跟前。烫些奶粉,一会试着叫她,看她嘴稍微离开一点缝,赶忙给她送嘴里一点,哪怕是一滴,可总不能如愿,勺子刚刚挨到嘴边,婆婆的嘴又紧紧闭上。

婆婆不吃,我们的心情也不好,不时的给她量体温,体温正常,我们能舒一口气。一旦发烧,我俩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苦与愁闷。

大姐上午打扫村子里的卫生,下午准时过来,我和大姐守着娘,让伟平休息一下。她守侯了这么多天。三姐每天5点左右下班直接过来,自从婆婆躺床上不能动 ,几个姐姐,也是抽空就过来 ,一起照顾娘。

伺候婆婆,最难就是换尿不湿和上药。婆婆躺床上几个月,不能翻身,两胯、尾巴骨、脊椎都是褥疮,整个后背都没有好的地方。

每次换这些东西,是最让人痛苦的时候。特别是往褥疮上换药,一人翻动婆婆的身子,一人把旧药布揭掉,在把上好药的布捂上去。每每看到褥疮的烂肉,脓连带着血水往下淌,目不忍睹。每换一次,把婆婆痛的整个脸都变形了,眼里满是泪,说不成话的婆婆, 嘴里不不住声的唏嘘着,有一次竟痛的憋出了一句“我的娘啊!”我拿纸巾擦去婆婆眼里的泪痕,泪却模糊了我的双眼。几个姐姐有时会痛心的哭泣,不能自制。

这时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世界上最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看着最亲的人受着最痛苦的煎熬,我们却无能为力。

娘一天没吃东西,一直昏睡。叫她时,只见她上眼皮很用力往上翻,可怎么也翻不开,好象挺困乏,提不上一点力气。

看婆婆情形,和姐我们几个商量,晚上轮流值班,三姐和伟平前夜,大姐和我后夜,嫂子有孙子要管,就不排她的班。

夜真静,偶尔外面有布谷鸟高亢的歌唱,本来平时动听的声音,现在听来却是那么刺耳,夹带着有点烦心。真想把它们的嘴用胶带粘起来,把它们丢的远远的。

大姐不玩手机,歪在床上似睡非睡,我怕睡着,不敢玩手机。我就一会儿坐在床上,一会儿站起来走动走动,一会看看婆婆的动静。

只要看她醒了,立马就给她准备吃的,看她能不能吃。那怕,饮一些水也行。一会摸一下她头,或给她量一下温度。

反正尽量找事做,省得打瞌睡。还好,一夜平安无事。

天亮了,给她量温度,有点小烧,用针管给她推嘴里点药,她也知道咽。这提醒我们用针管给她往嘴里推奶喝,一次喂3针管,2个半小时喂一次,葡萄糖加奶粉。

婆婆身体弱热量小,医生建议给她放一些糖,增加热量。这样延续了几天,虽说还不醒,可喂她的奶粉却由原来的3管上升到5管。

找医生过来看,属于奢睡期,这时期生命体征正常, 肢休有知觉,你叫她有反应,虽说睁不开眼,但眼皮能动。

到了昏睡期,叫她就没有知觉了。最后交待我们,说婆婆现在没事别紧张。

我们都长出了一口气,继续正常给她饮食,这样平和了有三四天的光景,也就是4月14日晚上,婆婆又出状况。

那一晚,我和从北京回来的二姐守夜,她们几个都刚睡去。三姐白天要上班,看娘没事,就让她回家了。

我和二姐刚迷上眼,一个异样的声音响起,“嗝嘚”一声,像是打了个大嗝,随即婆婆“啊啊”的乱动起来,像有人卡住她的脖子一样,想叫救命又叫不出来,手在心口抓挠着。

我和姐立马从床上跳起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吓得我们俩心都要跳出来。

婆婆的脸挣扎着恐怖极了,我和姐吓得哭起来,叫“娘”的声音都颤抖的跑了调。一边用手从脖子往下撸着顺气,看她缓过气来,可浑身还是发抖。

二姐给大姐和三姐打电话,我跑堂屋叫伟平。赶紧给娘量温度,39度多。我们几个围在婆婆床前,又是喂药,又是饮水。一阵惊吓,一阵忙乱,睡意全消。

弟兄三个暂时都不在家,我们姐妹妯娌几个仍旧分两班,守了婆婆一个晚上。一个小时量一次体温,饮一些水,三个小时喂一次药,天亮体温仍然高烧不退 ,仍旧昏睡不醒。

找医生看,说情况不大好,让早做准备。让医生给婆婆输液,他说婆婆的身体太虚弱了 ,已经承受不了。该给他们弟兄三个打电话,让他们回来。

嫂子、伟平和我,我们三个各打各的。老三在郑州,离家近下午五点到家,哥夜里三点到家,我爱人到第二天十点到家。

在他们没到家的空当时间,我们一直给婆婆打着气 ,让她坚持再坚持,坚持到她的三个儿子都回来 ,看看她,给她说说话。

弟兄三个都回来了,娘也坚持下来 ,我们几个又一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兄弟姐妹全到齐,看娘的情况,大家商量了一下,看用什么办法给娘退烧,考虑的唯一办法就是求医生给娘输液,打退烧针,出现任何状况,我们自己承担。

好说歹说医生总算答应,给娘扎针输液,有弟兄三个守候着,我们几个抽空迷了一会儿眼。

虽说给婆婆输了水,有可能烧会退去。可每个人凝重的表情,却掩藏不住那份焦躁和不安。弟兄三个就在那几平方的空间里,坐不牢,站不稳,在婆婆床前度过来走过去的窜动,时不时叫声“娘。”


公公弟兄两个,公公走了有七八年了,叔叔和婶在这三年中也相继离世。现在只剩婆婆一个,我们家兄弟姐妹六个加上我们三个媳妇,叔叔家的四个姐妹,几个女婿,还有姐家的外甥和外甥媳妇,白天干活的,晚上都过来,满满的一屋子守着娘。婆婆要是清楚的话,该是多幸福!在最后的日子里,有这么多孝顺的子孙守候着她。

本想着患有老年痴呆的婆婆,能多活些年,让我们兄弟姐妹都有个念想,隔三差五的姐妹们可以聚聚。谁料婆婆身体越来越严重,剩下的时日不多。谁都怕有那么一天,婆婆不在了,兄弟姐妹长时间聚不拢,慢慢疏远。

人常说父母在,兄弟姐妹是家人,父母去,兄弟姐妹是亲戚。任何人都希望是家人,都希望婆婆能多活几年。可一切事情都不会以人的意愿去发展。我们现在是想尽一切办法,能多挽留婆婆一天,就能多看婆婆一天,还能多叫几声娘,还有人能听。

看着输管里的水一滴一滴,像缺了电的时钟一样,不紧不慢的滴落,几个人的眼睛一点也不敢偷懒,就盯着滴管,有时眼睛都不带眨的。在这慢慢的时光里,心里是何等地崩溃和无助。人在疾病和死亡面前,一点能力都没有,只有忍受 痛苦和煎熬的份。

两瓶输完已经是下午五点多,看婆婆情绪还算稳定,每个人都放松下来,不在那么紧张。

谁料想,第三瓶输了不到五分钟,水却不往下滴,婆婆又烦躁起来,两手抓着被子往下推,好像心口压了一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哥眼疾手快掀开被子,一看蒙了,输管里回

血了。哥慌不择路的,连胶带都不揭开,就把针拔掉,大拇指按压在针眼上。

屋子里所有人都站起来,围在娘的床前,哥顺看气,我们都哭了,不停歇地叫着“娘”,无尽的凄凉和悲哀,挤压的有点缓不过气来……

也许是老天爷看到我们这一帮孝顺的孩子,不落忍,显了灵。也许是娘的罪还没受够,阎王爷放了手。总之娘又缓过来了,又一次从死亡线上挣扎着,被我们的叫声拽回来了。

婆婆虽平静下来,可仍持续着高烧。哥再次找村里医生求他给娘打一针退烧针,医生拗不过哥哥,只好小心的给婆婆打了一针。临走仍交待情况不大好,尽量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候。

这一晚上弟兄三个也是一夜没有睡,间断性的给娘饮水,用湿毛巾物埋降温,用酒擦身子。反正能用的招都用了,忙碌了一晚上天亮时,奇迹还真的出现,婆婆烧退了,体温恢复正常。虽说劳累困倦,毕经有了成效,喜悦之情由心生起,也是深深地长“吁”了一口气

不发烧,婆婆的状态好多了,一直睁不大的眼睛,瞪大了。你给她说话,她看着你,嘴一动一动给你说,虽听不懂,可是像那个意思。比如喂她奶,问她吃不吃,有几次能发出微弱的“吃”“不吃” ,也不在有那么多的瞌睡,精神好多了。

有人说这不是好现象,可这样的日子过了六七天,我们都感觉娘应该没事了。

婆婆就这样反反复复的,二十来天过去了,在这段时间里 ,我们大家都尽心尽力守侯着。有一点风吹草动 ,赶紧找原因,想办法。

挽救婆婆的同时,很多时候 也是在折磨她。最后不吃东西的几天,我能感觉她就好像在油锅里煎,她想挣扎却无力,难受的时候,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做小的想喂她一点吃的,只要进嘴里一点点,她会涌出一口痰 ,痰在嘴里吐不出咽不下 ,立马堵着气管,就赶紧用针管往外抽。抽不净,就用棉签粘,整个嘴里全烂了。

这样的日子,多挽留一天,婆婆就多受一天的罪,多受二十四小时的熬煎。虽是这样,没有几个儿女能舍得娘离去,娘只要还有一口气,证明娘还在,还能看她一眼,还能叫声娘。倘若娘走了,就永远见不到,就永远的失去。

只是世上有些事是无力回天,就是有再多的不忍,却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娘,慢慢缩短着时间,一步一步走向天国 。却丢给我们无尽的哀思和深深的悼念……

送走了婆婆,我们都各回各家,一切都归于宁静,心里却空落落的,就像漂浮在空中的云朵,终是落不下根来。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那天哥说,以后,娘不在了,我们兄弟姐妹还是一家人,永远都是……

娘不在了,根没有了,枝枝叉叉向四外飘散,但愿能够聚拢,也许……

其实只要心靠近,其它的都不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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