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一只灰不溜秋的铁桶里。
手灰灰,脚灰灰,脸蛋也灰灰。
再看看周围的男男女女,也都差不多是灰了吧唧的。脏兮兮、乱糟糟。他们的眼睛,眼白部分似乎也染了层蒙蒙暗灰。没有半点光亮神采。
“啊,真难看。”
这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站着?
“哎哟,别挤我啊你!”
旁边有人不满地大叫。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震晃,铁桶被拎了起来。桶内,一下子炸开了锅。或倒或瘫地,都开始对周围不满地叫骂了起来。
喧嚷中,一把大刷子忽地跳进了铁桶里,像有吸力似的,瞬间就带走了好些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们被带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你没看见?那么多桶泥,都等着糊墙呢!”
糊墙?
泥?
“谁是泥?”
对面古怪地看我一眼:
“你不就是么?”
“瞎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是泥!”
“你不是泥?哎哎哎,你们大伙儿来看看啊!都来看看,这有个家伙说它自己不是泥!嘿,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全身一般灰,软塌塌的没个型。你再瞅你那俩胳膊,还搭在人家小腿上呢!你不是泥,你是稀屎?哈哈哈哈哈!”
耳边一阵又一阵的嘲笑声,让我又惊又怒。
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
我怎么可能是泥呢?
这太荒谬了。
可如果是梦,为什么我的感觉会这样真实?
“这家伙准是害怕被拿去糊墙,才吓得胡咧咧了。”
“就是。自己什么样,自己不清楚?瞎嚷嚷。”
我想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可视线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暗灰,过渡到深灰。
慢慢地,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了。
身体似乎在跟着什么晃来晃去,晃得我晕晕乎乎的。
没过一会儿,我便感觉到身体越来越重,好像有什么在不断把我往下压。
我感觉快要睡着了。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更漂亮……”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声音。
但那是在唱什么,用的又是哪里的语言?
我,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