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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告别

森林极地  · 简书  ·  · 2020-01-07 11:22

这年十二月最后一天,凌晨四点醒来,烧了一壶水,简单收拾房间,把物品放置到合适的地方摆放,让临时住所干净,留出空间。正在忙碌的自己,也许是准备与曾经静默的自己见面。记得出现的梦境里,过去的我仍像三年前般停留,没有变化,听一曲音乐,心里仿佛很空,似乎久未谋面的人,匆忙重逢,为了告诉我哪些怎样的信息?

结束琐事,漆黑天空已开始有微弱光线浮现,寒冷空气令人消除睡意。熟悉这样的时刻,以及独自一人写作。这是属于我的时刻。当手指落在键盘上,以往诸多场景从脑子里穿梭而过。过去的记录并没有消失,每一步付出都是真实标记。

时间会确实回到二十多年前,记忆里某场落满地面与天空的大雪。屋外台阶被破碎冰块覆盖,如同摔坏了残缺镜子,结冰的泥泞道中,留出走离后困难而缓慢的足印。路过某处听到有一下沉重声响,像埋葬的坚固骨头钝然裂开,止步时感觉白天太阳若深陷的双脚严寒,仿如令人战栗的灯光照在身上。

田野边树木早落光叶片,负载很厚的雪,像要折断。人们用许多秋天搜集的枯木枝包围种植园四周,设下界限。冬季时,茫茫空旷风声呼啸,庸常的边界争执似乎退让于肆虐寒气。连同筹办聚会的短暂忙碌,裹挟欢欣与沮丧的情绪,刮走已逝的时光,把临尽冬日的冷清带往已知或未知将来。迷茫喧嚣反复遗忘,没有任何声明自行推进的不明意义仪式,是他们对待死亡的真实消耗方式。

而这个早晨,好像从未改变记忆的那天,时间在陌生出租屋里面重复着。总会回到以前栖居而不再停留的场所,将一切尽数销毁。三年之前施工的柏油路看上去即将建设完成,河旁已修筑宽敞广场与去往地铁的道路。坐在岸边长方形石椅上的工人,黑色制服被冬风吹拂。人们拥挤在这个城市,像不知疲倦的机器,却仿佛不曾存在。

过去的六年,又发生了一些什么。岁月恍逝,感觉不曾来过而一切依旧。如果我并未离开此地,是否会延续一样的人生。其实无论离开或不离开,大概我从未真正抵达过这里。走过天桥,十二月将尽的深圳冬天,从水面吹向陆地的风带有扑鼻的蕨草气味。河水的气味,感觉上像沉入沙土中很久一样,无法计算经过的时间。虽然它们仿佛证明事物未曾变化,但再不会有那时任何踪影,无法以相同形式重新记录。

以往多数事件没有在我意识中留下痕迹。河水一样不复回流充满冲突的往日,他们失去控制茫然讨伐,把自己存在或不存在的情绪推向极限,在密集的庸众中,无视所有罪恶,窃窃发出刺耳的讪笑。那个监狱般窒息夏季,世界像等待执行死亡的刑场。它带来的感受发生在很久前却仿佛仅仅发生在昨天,就像场无声漫长梦魇,垂死地挣扎,于是遗忘,剩下彻底切断和离开的力气留给未来。

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里,遭遇同样经验模式,试图破碎这循环,只是坠入更深黑暗。任何呼喊都如同窒息,一些事情失去时间,似乎投入火中,恍然出现,成为零星灰烬消失于某年不再回顾的夜空下的荒地。一切早已经设计和预示,一切在接近死亡的原点。

回住处时是下午,在地铁,看到他坐在车厢铁质椅子里,身前的一只箱子上放着打开的书籍和试卷。他低头在卷面写作业,没有因为周围环境失去专注。我走进车厢的时候已没有座位,站在前面人多的过道中。数个站点后,他有些累,抬头试图看另一边窗口外面的景象,目光逐渐确定地注意我。

自己回应地看了一下他,出于某种距离的需要移开视线。他低头整理物品,取下眼镜收在盒子里,在下个站点起身,带物品箱走出车门外。朝窗口张了张双手,迅速淹没在疾驰的隧道。离站的尖锐警报声打断我的思考,这件事情或许永久消失。

我知道,现在的记忆只属于此刻,既不能帮助回往过去,也不会对以后有所助益。如同一个死讯,离开彼地多年后被无关的人告知。它完成固定目的,回归黑暗不再重现。世事无常,十五岁就明白这个道理。生离死别自然循环,有若树叶落地腐烂。孤独的人生中,与自己相处,其他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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