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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烟云(三)

星辉mate  · 简书  ·  · 2018-06-10 09:10

第二回 方知锁向金笼听 不及林间自在啼

      "披发佯狂走。莽中原,暮鸦啼彻,几枝衰柳。破碎河山谁收拾,零落西风依旧,便惹得、离人消瘦,行矣临流重太息,说相思、刻骨双红豆。愁黯黯,浓于酒。漛情不断淞波溜。恨年来絮飘萍泊,遮难回首。二十文章惊海内,毕竟空谈何有?听匣底苍龙狂吼。长夜凄风眠不得,度群生那惜心肝剖?是祖国,忍孤负!"此《金缕曲》填词人李叔同,乃继后与虚云、太虚、印光并称“民国四大高僧”之一的弘一大师,大学者叶圣陶就是他的学生,郁达夫等人都是他的好友。说相思,伤别离,皆因与梆子坤伶杨翠喜有一段既甜蜜又凄美的爱恋历程,奈何造化弄人,落花流水,至彼此形同陌路,分道扬镳,悲悲戚戚切切。

      杨翠喜生于光绪十五年(1889),本姓陈,小名二妞儿,原籍直隶北通州,幼年家贫被卖给杨姓茂尊乐户,取名杨翠喜。从师习艺,十四五岁时便出落得丰容盛鬓,圆姿如月,在天津协盛茶园、大观楼、福仙、景春等戏园唱戏。她唱花旦戏,戏目有《拾玉镯》、《卖胭脂》、《青云下书》等,逐渐显露头角。16岁时,杨茂尊携她到哈尔滨去演出,等到重回天津,在大观楼演出时,结识天津盐商王锡瑛。

      是日,大观楼戏班老板傅怀恩见杨翠喜珠泪盈眶,悄问何故。杨翠喜泣述养父之子杨斯民涉嫌革命党质疑,羁押入狱,苦无营救良策,因而百愁莫展。傅怀恩素与杨茂尊交好,受其托付照料杨氏兄妹,今世侄身陷囹圄,岂有袖手旁观之理,反复斟酌,暗想只有求王锡瑛或许存一线生机,于是和杨翠喜如此这般计议一番,复与王锡瑛俱述陈情,恳求从中代为斡旋。“财势大,数卞家,东韩西穆也数他。振德黄,益德王,益照临家长源杨。高台阶,华家门,冰窑胡同李善人。”童谣中的“益德王”就是天津“新八大家”中“益德王”家第三代、号称“麻袋王”的王益斋之孙——王锡瑛,其素来垂慕杨翠喜,今佳人有难,架不住梨花带雨,头脑一热,胸中豪气干云,一口应允下来。待热情冷却,细细思量亦觉颇为棘手,反复权衡,唯求时任天津巡警道的段芝贵方可化险为夷,于是相约杨翠喜择日协同拜访,杨翠喜自是感激涕零。

    段芝贵(1869-1925),安徽合肥人,字香岩。北洋武备学堂毕业。按照英山段氏族谱记载,段芝贵与段祺瑞均出自湖北英山瓦寺前段彦宗一系,按字辈段芝贵应为段祺瑞祖父辈,因此二人均出自同一族系,所谓大段不大,小段不小应指此。段芝贵擅于巴结权贵,尤其是他的老板袁世凯。他在参谋处和警察局当总办时,处处给袁世凯找美女,把袁总的业余生活安排的妥妥帖帖,老袁很是喜欢。当初袁世凯在小站练兵时,段芝贵只是老袁军中一芝麻小官。他每天早上都要跑到袁世凯帐前请安,风雨无阻,天上“下刀子”都没有耽误过。时间长了,袁世凯都感到奇怪,有一次就问段芝贵:“只有亲儿子才会每天请安,你又不是我儿子,为何要这样啊?”段芝贵一副奴才相回答道:“父母生我,只是给我一副皮囊。而大人为我的栽培,胜似再生父母。如果大人不嫌弃,我原做您的儿子。”说完就扑通一声跪下,连叫三声父亲……这一下把老袁整的有些尴尬了,人家都跪下叫父亲了,怎么好拒绝呢?于是只好认下了这个儿子。从此以后段芝贵的仕途便畅通无阻、平步青云了。

      段芝贵亦有耳闻杨翠喜名声遐迩,但百闻不如一见,果真丰容秀姿,珠圆玉润,暗叹奇货可居。

    “恳请老爷帮奴婢一回,来世愿做牛马为报”,杨翠喜亦悲亦娇道。

      段芝贵边逗弄笼中金丝雀,边问王锡瑛,“益孙兄,你看此事如何”?

      王锡瑛放下手里的茶碗,起身走到段芝贵身边,递上鸟食,道:“唯香岩兄定夺”。

      段芝贵瞄见王锡瑛手里的银票,不动声色,转身拭去杨翠喜眼角的泪滴,柔声道:“多大的事情,小心哭坏了身子,改日段某去给杨老板捧场,不知赏脸否”?

      杨翠喜佯装偎于段芝贵怀里,娇声道:“老爷肯大驾光临,必定大观楼蓬荜生辉,梨园春暖,奴婢尽心好生侍候便是”。

      随后杨斯民疑罪从无,然京津非久居之地,杨翠喜为义兄准备好盘缠复奔哈尔滨寻故友去了。

      李叔同(1880—1942),又名李息霜、李岸、李良,谱名文涛,幼名成蹊,学名广侯,别号漱筒。清光绪六年(1880)生于天津,祖籍浙江平湖。至祖父李锐时始徙居天津经营盐业与银钱业。父亲李世珍,字筱楼,清同治四年(1865)进士,官任吏部主事,又是天津最大盐商,还兼银号,家财万贯。乐善好施,设立义塾,创“备济社”施舍衣食棺木给穷人,童谣里“冰窑胡同李善人”即是。李叔同为侧室王氏所生,时李世珍已六十八岁。五年后,父亲病逝,家境日趋衰落。母亲对其教育更是严格,五岁起背诵名诗格言,六七岁由仲兄文熙每日授《百孝图》《返性篇》《格言联璧》等,并攻《文选》;八九岁时从常云庄读《孝经》《毛诗》和《唐诗》《千家诗》;十岁读《孟子》《古文观止》;十一岁读《四书》;十二岁习训诂,读《尔雅》《说文解字》,并开始临帖,攻各朝书法;十五岁读《左传》,是年即能写出“人生犹似西山日,富贵终如草上霜”之句;十六七岁从赵幼梅学词,又从唐静岩学篆刻书法,集诗、词、书、画、篆刻、音乐、戏剧、文学于一身,是一位博学多才的儒雅公子。曾结识孙处(菊仙,即‘老乡亲’)、杨小楼(‘小杨猴’)、刘永奎等京剧名角,对梆子坤伶杨翠喜的演艺更是垂青,精通字韵和音律的李叔同在发声、吐字、行腔、艺术等方面悉心指正,不但为其解说戏曲历史背景,更指导杨翠喜唱戏的身段和唱腔。据闻他每天晚上都到杨翠喜唱戏的“天仙园”为她捧场,散戏后便提着灯笼陪其回家,二人琴瑟合和,一片柔情眷意。对杨翠喜而言,李叔同是她亦师亦友的至交,李叔同也以为两人可以缔结鸳盟,共度一生,其间杨翠喜隐隐自卑家道清贫,出身梨园,恐不为李家名门贵族所容。

      杨翠喜端坐梳妆台前,轻理云鬓,凝视镜中容颜,黛眉紧促,幽怨道:“今生今世,能与公子相遇相知,皆因续结前缘,纵难以相依相守,亦不为憾,一载光阴胜于十年虚度,足慰生平”。

      李叔同轻扶杨翠喜稚弱双肩,望着镜中可人,柔柔地抚弄她的刘海,俯身以颊相偎,“我知你担心门第之虞,纵然我李家不计,你也怕津门世俗会影响李氏祖业。你我皆心有灵犀,岂能枉负上天作美,我意欲迁居上海,彼时共处新地,你只顾相夫教子…”

    杨翠喜未及李叔同言罢,粉面桃花盛开,双手紧握李叔同的手贴在胸口,“文涛,你感觉到我心跳的厉害吗,不管真假,听见你这样说,哪怕立刻魂销魄散也心甘情愿”。

    李叔同食指轻轻按住杨翠喜双唇,“小傻瓜,怎生乱语,我岂能舍你不顾”。

    光绪三十一年(1905),李叔同在上海因思念杨翠喜,填阕两首《菩萨蛮·忆杨翠喜》,其一:燕支山上花如雪,燕支山下人如月;额发翠云铺,眉弯淡欲无。夕阳微雨后,叶底秋痕瘦;生小怕言愁,言愁不耐羞。其二:晚风无力垂杨懒,情长忘却游丝短;酒醒月痕底,江南杜宇啼。痴魂销一捻,愿化穿花蝶;帘外隔花荫,朝朝香梦沉。四月,李叔同的母亲王太夫人病逝上海,他即率妻眷护柩回到天津,举办丧礼。其间再见杨翠喜,各诉衷肠,孰料物是人非,个中缘由,彼此百口莫辩。“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李叔同自谓“幸福时期已过”,改名李哀,安置下妻儿,于同年秋天自天津东渡日本留学。1942年10月13日,弘一大师(李叔同)写下“悲欣交集”四字,三天后,沐浴更衣,安详圆寂,其偈云:“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廊而忘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一钵了却浮生。

      袁世凯自天津小站镇练兵开始,熬到李鸿章去世,并全盘接管李氏公司的业务,因此手握重兵,其麾下人才济济,不仅身边有十三太保,同时还有段琪瑞、冯国璋等等历史名流。段芝贵是袁世凯手下的得力干将,老袁野心勃勃,段芝贵就拼命为他拉拢满清王公,为他铺路搭桥,也为自己找一条升官发财的捷径。光绪末年,随着反清斗争的日益高涨,袁世凯和另一汉族大臣张之洞一起,继康有为等人搞维新变法,鼓吹君主立宪。失败后,又一次捡起君主立宪的主张,清政府迫于形势,终于决定推行宪政。东北关外,满清皇族根基所在的地方也实行行省制度,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派农工商部尚书载振、巡警部尚书徐世昌等出关考察。往返途经天津,由袁世凯党人、天津南段巡警总局总办段芝贵负责接待,这二位部长今天好整以暇地接受津门各界欢宴洗尘,席上名伶杨翠喜演剧侑酒,戏码是《花田八错》,载振见杨翠喜,惊艳之,赞不绝口。段芝贵梦想署理为黑龙江巡抚,故用美人计借杨翠喜赚取载振。杨翠喜为报老段搭救义兄之恩,不得已强颜欢笑,唱戏的过程中,一双乌溜溜的媚眼,半遮半掩地瞟向载振身上,弄得那禀性风流的小王爷心旌摇曳。趁着敬酒之际,载振已迫不及待一把拉住了杨翠喜的手,色迷迷地望着杨翠喜,有一搭、没一搭地对她问长问短,弄得与宴的客人个个侧目,大为尴尬。载部长依依不舍地回了北京,段芝贵善于拍马逢迎,除了从天津商会总理王贤宾处筹措得10万金送给庆亲王奕劻作寿礼外,还以12000金替杨翠喜赎身,小心翼翼地送进京城献给了载振。

      载振还在家里害着相思病呢!忽然看到美人花轿已经来到了自家门前,高兴得他一蹦三丈高,就差没有乐疯了!杨翠喜被迎进王府别院香闺,月上柳梢,春宵一刻,载部长推掉一切繁杂俗务,急不可耐地准备上个夜班,加个通宵亦乐此不彼。常言道:灯下观美人,载振恨不能一口将杨翠喜吞下,杨翠喜一见载部长笑容可掬,便自措身无地,珠泪盈盈,默默不语。载振百般安慰,杨翠喜泣道:“贝子爷意欲将奴家置身何处”?载振道:“小姐虽非千金之躯,小爷亦非碌碌之辈,今日幸会,誓必予以名分,方不致亵渎你情我意”。杨翠喜道:“自古侯门深似海,我原为报答段爷恩情,才答应会贝子爷一面,今且暂别室分居,待明日我便回天津就是”。载振道:“段芝贵芝麻大的官,何惧于他,他意撮合你我秦晋之好,岂能弗人美意嘛,今日你纵冰清玉洁,明时谁人信哉,容你三思”。杨翠喜闻到低头不语。载振见其略有回心转意,欲近前强牵其衣,杨翠喜不觉粉面通红,以手拒道:“事虽如此,你我明日请命于庆亲王爷,再行周礼不迟”。载振此时情兴已迫,按捺不住,上前一把搂定,杨翠喜抵死相拒。载振道:“良辰吉日,莫误佳期”,竟一手去解其衣,杨翠喜双手推脱,彼此扭作一堆。杨翠喜终是女流,如何敌得载振,不一时,香汗淋漓,气喘吁吁,身手酸软。载振乘隙将右手插入里衣,杨翠喜及至以手抵挡,不觉其带已断,即将双手揝住里衣,气力愈怯。载振得空,以手一抱,暖玉温香,檀口香腮,轻轻紧搵。杨翠喜娇羞无主,左右摇头,躲避不得,泪流满面道:“如是恃强,宁死不从”。载振那里肯放,紧紧压住,彼此推拗,约2刻钟。载振见终不欢顺从,乃绐之道:“即是如此,亦不强求,只怕明日见了父王你若变卦,无以为信”。杨翠喜道:“承蒙抬爱,奴家此身非你莫属,只怜贝子爷禀明原委,庶成我节,小女子岂敢有负于你”。载振道:“既如此,爱妃请起”,一手搂抱其颈,轻轻扶起。杨翠喜以为真心放她起来,不曾提防,将身起时,便用一手推开载振之手。载振乘机将双手插入杨翠喜腰里,抱紧了一掕,腰已松了,里衣径直往下一卸。杨翠喜被载振所算,及落手相持时,已被双肩阻搁,挣展不住道:“贝子爷如此薄幸,必定哄我”。载振道:“若不如此,爱妃又要千推万阻”。杨翠喜惟闭目不言,任凭载振宽衣解带,二人扶入锦被。杨翠喜道:“贱妾香闺幼稚,不识云雨,乞贝子爷怜护”。载振道:“爱妃娇香艳质,安敢狂逞”。

      慈禧身边的大红人庆亲王奕劻一见儿子自从得了一个小尤物,立刻精神大好了,也不由地心里高兴起来,便在慈禧面前说了一大箩筐子关于袁世凯和段芝贵的好话,慈禧一高兴,“段芝贵就官运亨通,一下子就从一介道员直接提拔为布政使,署黑龙江巡抚”。

      杨翠喜进入庆亲王府,尚未封为三侧福晋,然颇不见容于贝子夫人,因其独得专房之宠,贝子夫人常常哭到深夜。杨翠喜不去理会这等琐事,北京城乃是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这里为她提供了更加广阔的天地,经常在盛宴上表演她的拿手戏码,到京不久,就博得了几乎所有人的欢迎。出入上流社会,又时髦,又出风头,大家都来奉承她,一旦她登台唱戏,台下就是一片叫好声。她替段芝贵写信、办事,陪段芝贵聊天、玩牌。段芝贵虽也是酒色场中的好手,但经不起她的化骨绵掌,居然对她依头顺脑。段芝贵为了满足杨翠喜的虚荣心,甚至可以放下自己手边的工作,不辞劳苦地陪杨翠喜出去兜风,到所有的宴会上去一展风流。对杨翠喜来说,她在北京城最大的成功,还在于她成了袁世凯最宠爱的小妾的好朋友,可以自由出入袁世凯的寝宫——新华宫。

      载振和段芝贵各得其所,按说这事儿到此结局圆满。然而没想到,关于段芝贵给奕劻的儿子载振送美女贿赂换得东北黑龙江省巡抚的事,清廷中却有些人看不惯了。当时由3个最为著名的御史结成同盟,“湘潭赵启霖、莆田江春霖、全州赵炳麟,同时为谏官,甚相得,号称敢言。京师人争目瞩之,因其名字中都有霖或麟,假上海洋商标记,共呼三御史为‘三菱公司’,”主营业务负责记录、考核大清集团各部门管理人员的日常行为规范。“三菱公司”擅长车轮战,第一季由48岁的纪检干部赵启霖先发制人,在这份题为《劾署抚段芝贵及庆亲王父子折》中,赵御史写道:“上年,贝子载振往东三省,道过天津,段芝贵以一万二千金于天津大观园戏馆买歌妓杨翠喜献之载振;复从天津商会王竹林借十万金,以为庆亲王奕劻寿礼。奕劻、载振等因为之蒙蔽朝廷,遂得署理黑龙江巡抚……”,弹劾的焦点是两条:一、载振接受性贿赂;二、奕劻接受巨额金钱贿赂。

      奕劻时年69岁,爵位已经是最高等级的亲王,职务则兼军机大臣、外务部总理大臣、财政处总理大臣、练兵处总理大臣于一身,权势之大,独步朝廷。敢于弹劾他,等于虎口拔牙,本身就是新闻。而国人最为关切的,不只是权贵被弹劾,而是“二奶”反腐中的关键“道具”天津名伶杨翠喜,权贵加上八卦,这样的狗血剧,才是舆论的最爱。

      坊间传闻,杨小姐当时为津门明星,月收入800银元,据此推算,年入9600银元,折合人民币约134.4万元,与如今三四线的小明星相仿。而彼时,一品大员的年俸比杨小姐差了37倍,要加上“养廉银”才相匹配。而杨小姐也并非仅仅拿“包银”这点死工资,还有寻芳客的其他馈赠,比如首饰之类的奢侈品及高档用品,单这项应该并不亚于官员的“养廉银”。算下来,官员们要想与名伶一样有尊严,只有弄权创收才能开拓新的经济增长点。杨小姐与载振部长的爱情故事,据说相识之初还是十分偶然的,却因载振一见钟情,而平生是非。据《异辞录》记载,此前(1906年)载振陪同徐世昌出差到东北,返回时在天津拜会直隶总督袁世凯,盘桓数日。某次酒席上,作为主人的道员段芝贵,安排了杨翠喜的歌舞表演。据说,杨小姐的姿色、演技似乎都很平常,只是身材很好,很对载振口味,也就是在这场演出中,载振对杨小姐一见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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