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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式宠妈艺术# 妈妈在努力

米喜  · 简书  ·  · 2018-04-26 18:36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午饭时,我对夫说:“给我讲讲婆婆不经意打动你,让你想落泪的瞬间吧。”

夫略加思索后,开始了他的讲述。夫讲得挺粗线条的,但我脑子里还是呈现出了如此画面:

少年推开已经看不清纹理的老木门,朝屋里叫了一声:姆妈,我回来了!昏暗的屋子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一道佝偻而急切的身影,一个慈祥而惊喜的声音将他拥住:崽啊,你来家了!

少年隔天就要回学校,为了多给他凑几块钱生活费,还是这副佝偻的身躯,挑了两个五六十斤重的大冬瓜,一步一步朝邻村的土窑走去。

背起一罐子咸菜和二十斤大米,揣上一叠还残存着冬瓜白霜的零钱,少年走出了家门。那干瘦的身躯落在了少年的后面:崽啊,饭要吃饱。晚上莫熬夜,煤油灯会熏坏眼睛的,晓得不?

走到村口时,少年停下了脚步,想要跟母亲告别,却见那她正往旁边的土墩上爬。爬到最高处,来不及喘口气,就冲少年挥手:

崽啊,走吧!莫惦念我,我好着呢,你哥哥姐姐们会照应我的。你安心读书!

少年忍住哭意,快步朝前走着。肩上的米菜似乎没了重量,机械抬起的脚却沉重得总也找不到放下的感觉。少年想:快点走,快点走,走过前面的山坳,姆妈就会回去了。

转过山坳时,少年回了头。远远地,那个瘦弱苍老的身躯成了一幅剪影,只有搭在额头上的右手是那么的分明;频频张望的眼里,牵挂和不舍是那么的清晰。少年觉得他看见了那手上满是褶皱的皮肤和暴突的青筋;看见了那日益干枯的眼里浑浊又澄澈的泪花;看见泪珠爬过沟壑纵横的脸,跌落在地上;听见泪珠砸进泥土里的沉闷的声音……

夫讲着讲着,有些哽咽了。我不想惹他伤感,赶紧看向坐在我对面的女儿:宝,你讲讲妈妈最打动你的瞬间吧!

女儿看看她爸,又看看我,停下了筷子。好一会儿,一边摇头一边低垂下眼帘:“我想不出来。”

我笑着对夫说:“看看我有多失败,多不称职,我居然都没打动过我女儿。”

夫也笑了,说:“她才多大,怎么能体会日常细节中的情感?我也是爹爹突然离世,我和姆妈两个人相依为命之后,才能理解姆妈对我的那些牵挂的。”

夫的话让我想到了自己。从去年开始,我陆陆续续写过《母亲的眉毛》《临行前,母亲塞给我两个桔子》等几篇关于母亲的文章,虔诚记录了生活中母亲打动我的许多小事。但年少时的我,可从来没有认真去体会过她的爱。

俗话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现在回想起来,在母亲的心里,难念的经恐怕不是经济上的困难拮据,而是我牛一般倔强的性格。

母亲的性格是暴躁的。这其中,可能有遗传的因素,更可能是生活重压的影响。让人难过的是,它一点儿没打折扣地遗传给了我。

外婆在我的记忆里很模糊,模糊到只剩一张黑洞洞的老式木床上传出的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作为家中长女,母亲从小便扛起了生活的重担。她跟邻居大婶学做家务,什么扎笤帚,包粽子,纳鞋底,磨米果……


母亲用环保袋给外孙缝的“时装”

和父亲结婚后,因为没有工作,没有一技之长,读的书也少,稍有些被大家闺秀出身的奶奶所轻视。但即便是奶奶,也从来不否认母亲是个极好的儿媳。母亲是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卷起裤脚下田插秧割稻,洗净泥水进屋打扫喂猪,孝敬老人体贴丈夫友爱邻里。我的同学,有几位一直拿她当自己的母亲一样尊敬,说以前受了她太多的恩惠。

小时候,我跟着父亲到处奔走,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极其有限。偏偏母亲对我的要求又极高,稍有不对便会责骂。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恨得牙痒痒。尤其是被冤枉时,我必怒目相视,她骂一句,我顶回去一句。气急了的母亲一定会顺手抄起手边的任何东西:筷子、笤帚、火钳朝我腿上屁股上招呼。

母亲一旦拿起东西,我就会停下一切动作,呆呆站立,丝毫不反抗。但只要她动过手,我便会以不吃她做的饭来抗议。即便是父亲把我拎到餐桌旁,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把筷子和碗塞到我手里;即便是妹妹偷偷给我盛来饭,哭着求我吃,我也绝不会张口。

最激烈的那一次,我当有十多岁了。如今,我已全然记不得是因为什么事了。但在当时,直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一边哭一边狠狠地盯住母亲一边扯着嗓子咆哮:“你是我姆妈吗?有你这样对自己女儿的姆妈吗?谁让你生下我的,当时干嘛不一把掐死啊?!”

我不知道喊出这些大逆不道话语的我是一副怎样疯狂的样子,但我分明看到了母亲在听到我这些胡言乱语时眼里闪过的震惊、心痛、诧异、后悔……她的嘴唇不停地蠕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想指着我,但那颤抖不停的手指却不听她的使唤。几经努力后,她放弃了,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我头也不回地冲进自己的房间,用力摔上门,找出削铅笔用的小刀,按在了左手的动脉上。瞬间到来的剧烈疼痛和丝丝渗出的血痕让我猛然惊醒。我懊丧地丢下小刀,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嚎啕大哭。

哭到后来,我睡着了。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半夜。我是被饿醒的,哭过后的嗓子也干哑得难受。我爬起床,经过餐厅去厨房找水喝。我看到,餐桌上,放着一碗蛋炒饭,鸡蛋有些焦糊,葱花也不鲜绿。

妹妹跟在我后面起来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说:“姐,姆妈被你气得没吃饭就睡觉去了,睡了一会儿又起来给你炒了这碗饭,她说你从小饿了就会手脚发软的。她到房间看了你好几次。”

我拿来筷子,一粒粒扒拉着已经冷却干硬的米饭,让它们尖锐地从我的舌头上和喉咙里划过。我要让这种不适感提醒自己,到底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那以后,我们母女的战争明显减少了,虽然还是会有磕碰,但母亲总会先让步。可每每看到母亲欲言又止或者双目圆睁继而叹气的样子,看到母亲某些时候的刻意讨好,我又难受不已了。母女的相处,不该这样小心翼翼。

两个性格太过相似的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一样的爱憎,一样的心理,一样的爆发点,所以也就容易针锋相对。聪慧的母亲应该早就想通了这一点,才会有对我这少不更事的女儿的一再让步。

走出家门后独立的生活,让我深切体会到母亲对我的严格要求所带来的好处。所以,为人母的我也学着她的样子,事事处处高标准去要求女儿。并且,我的暴躁也会偶尔体现在女儿身上,如是,年幼的女儿想不出来我打动她的事也就很容易理解了。怕是,她的心里也留存着一些我打她、动她的事吧。

“妈妈,其实每次我说‘谢谢妈妈’的时候,都是我被你打动的时候。我还记得小时候每天晚上睡前你给我读书,还记得那次被老师骂了之后你的分析鼓励……”女儿的话把我拉回到了眼前,她诚恳的眼神、夫赞许的目光,都让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母亲”是一个伟大的词,是上天赐予女人的最好身份,更是一项崇高的事业。不管是婆婆、母亲还是我,又或者是以后也终将做妈妈的女儿,我们,都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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