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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贴心兽

海路得  · 豆瓣  ·  · 2017-10-24 19:41

正文

「你养贴心兽吗?」「你还想再养一只贴心兽吗?」

随着双木国对贴心兽豢养的放开,大家的问候语都变成了贴心兽。林木鱼已经听过无数人这样问自己了。父母亲戚朋友见面没有别的话,搞的林木鱼都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了。她是这颗星球顶级学校毕业的高材生,擅长商业策划,是双木国的新兴贵族。最近刚通过共享交通工具集资成功,造福了很多人。这时候居然大家关注的都是这贴心兽的问题。

说起贴心兽,过去只允许每个人豢养一只,很多养的好的人就跑到海那边的星落国去养,据说那里可以随便养。贴心兽这种东西,林木鱼见得多了,刚领回来的时候,确实软软的,像煮熟的糯米汤圆,大眼睛长在圆脑袋上,浑身上下的毛色柔和发亮,大多是粉色,很萌。然而,这东西很不好养,需要精心准备吃食,一天喂多遍,还得雇一个专门照顾它的兽嫂。当然,人们都爱养肯定是有原因的,当你一个人寂寞的时候,贴心兽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会贴心陪你。当它长大了,它就会脱离兽型,独立出去,再不用养,反而会帮助你做些事情,养的好的人甚至能够因此而人生美妙不已。所以在这颗星球,人们养贴心兽是一种传承。只不过有的国家限制有的国家不限制。

林木鱼自己生活多年,早已练就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而不觉孤独的强大本领。她内心世界丰富,自认为不需要贴心兽这种麻烦的东西来调节自己的生活,更主要的是,领养贴心兽必须和这小东西建立血契,血契一旦订立,想要弃养代价就太大了,有时会一辈子被一种小虫子攻击,还会导致难以治愈的心脏病。

可是随着双木国也放开了豢养贴心兽的政策,她身边众多好友都开始豢养第二只了。明明在她看来这第一只还没养出贴心的样子来呢,还敢养第二只,真是自讨苦吃。虽然叫贴心兽,养好之前,可是名副其实的兽啊,需要付出无数心力来培育它的习性。比如你要教育它能知道你的苦衷,知道你是它的家人,还要帮助它学习各种技能,这些都好说,毕竟有书本教你怎么做,最难的是训练他们的情绪,如果一不小心养了一只情绪敏感的小东西,那你就糟糕了,每天小心翼翼的,哭了笑了都得招呼到。关键他还会散发出一种气息,让你的情绪瞬间就被带到沟里去,如果你不加小心,不去识别,每天都是一场灾难。这些话是养了一个敏感的贴心兽的朋友刀云告诉林木鱼的。

刀云告诫她,养之前要想好了,每只小兽都不一样,软萌是一定的,难伺候也是没跑的。刀云自己每天如上下飞梭一样,心里被他那只狡猾的小兽带得来回跑,沮丧的时候不要太多了。她说自己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养这么个东西。比如,今天晚上,她七岁的小兽玩了一天,几乎瘫软了,可是睡前的程序却还没做,它们睡前需要洗一下爪子,将外面带回来的小虫子洗掉才能睡觉。可是七岁的小兽铃铛却吭吭唧唧不想洗,眼睛里都是泪水,鼻子嘴巴皱到一起,看起来不像个小兽,倒像个沙皮狗。刀云看不过眼,啰嗦了两句,怎么天天都着养啊,我都想把你扔了,小兽铃铛眼睛里蓄的泪水变像开了阀门,嗓子也上足了劲儿,开嚎。这可不得了,刀云心砰砰跳,脑子盘旋的念头就是,我要不要拼着心脏受点伤害,也把这东西扔了呢。这样的事情在刀云家每天上演,刀云自己也不是个好情绪的,实在闹不懂当时是抽哪根筋养了这么个东西。她也看不到自己这只小兽铃铛会有变成真正的贴心兽的那一天。

尽管这些负面例子老在脑海里盘旋,林木鱼还是感到自己心里似乎产生了一种渴望。想要把那软萌粉嫩的小东西抱在怀里,想要在桃花树下带着它感受春风和花瓣,想要陪着它在雪地里踩出歪歪扭扭的脚印,这可真是奇哉怪哉!这渴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是过完新历年开始,那时她意识到自己工作再怎么出色也只是这广袤无垠宇宙中的一颗螺丝钉,「人生的传承」进入了她内心的考量系统。终于演变为这种渴望。

她还是没能抵挡住这永恒的渴求,终于在一个暖融融的夏日清晨踏进了蛋库。蛋库就是领养贴心兽的地方,幼小的贴心兽都是在蛋里存着,这些蛋是一些专人生的。如果没有人们的血液渗入,不会孵化,没有生命,只是蛋而已。一旦将你的血液滴在蛋的表面,这哈密瓜大小的蛋,就会由原本的白色变为粉红色,那你就可以将它带回家了,悉心照料几个月,蛋里就会孵出肉粉色无毛的贴心兽,那就是你的专属的贴心兽了,当然也是你亲身体会照料和陪伴意义的开始。

林木鱼的蛋和其他任何蛋没有不同,甚至也许还更丑一些,不那么对称,不那么完美。即便这样,当她将自己的血液滴入之后,一种奇妙的感应产生了。她似乎爱上了这颗蛋,似乎之前的焦虑不见了,渴望也被填满。心中暗想,不论将来有何种困难,为了此刻这种安宁,也是值得的,值得的。

就这样,林木鱼将她的贴心兽带回了家,贴心兽,首先是兽,然后才是贴心,刚开始的几年,她对兽的属性认识到了鲜血淋漓的地步。每天为了照顾它,洗澡吃东西晒太阳,林木鱼和兽嫂两个人忙得脚不沾地,到晚上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最难过的是曾经的决心总会在怎么也哄不好的吼叫声中崩溃掉。贴心兽吼叫的时候,紧闭双眼,张大嘴巴,一阵强过一阵,让人焦躁不已。有时候是因为没吃饱,有时候是因为没睡饱,有时候单纯就是想嚎那么两嗓子。那声音那表情,像在你脑海里钉了无数钉子,只想把它们拔出去。然而,当它朝你瞪大眼睛微笑的时候,你又会觉得心像春日暖阳照耀,浑身舒畅。个中百味,真是从前的林木鱼想象不出来的。

林木鱼尽心尽力去教养她的贴心兽,十几年过去了,她的贴心兽长大了,兽的模样已经褪去的差不多了,贴心也是贴心,看起来居然和林木鱼有几分相像,这真使人惊奇。这几年,学识界发展很快,人们已经差不多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像林木鱼,到了特定的年龄就会控制不住想要豢养一只贴心兽。林木鱼也终于释然了,是啊,有什么事情能大过这繁衍的天性呢。

而在宇宙另一端的一颗星球上,尽管繁衍的方式不相同,人们把贴心兽这种东西叫做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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