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碌碌书 第一篇 花易洛

日暮星辉  · 简书  ·  · 2020-11-22 21:45

花易洛回来了。

这个消息在“易建”公司内部很快就疯传开来,搞得男人们沸沸扬扬,女人们荡荡漾漾。戴总亲自在公司群里发布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这让大家对公司的未来都有了新的期待。

说起花易洛,认识戴总的人都知道,此人非同小可。想想戴总,那是何等的青年才俊?未到而立之年就一手创办了颠覆性的“易建”,给中国新农村建设注入了革命性的国际思路。据戴总自己谦虚地说,花易洛只比他差那么一丁点儿,而且还差在了他最好的那一方面。按照阿强给大家透露的内部消息,要说戴总是刘皇叔,那花总就是诸葛亮;要说戴总是孙中山,那花总就是蒋介石;要说戴总是太君,那花总就是翻译官。

大家都说:“强哥,你这比方打的不太恰当啊。”

阿强深吸一口烟回敬道:“屁。这是戴总自己说的。”

大家之所以对花易洛憧憬之中掺杂着惊惧,主要是因为他回来是要当领导的。他是公司的联合创始人,虽然之前一直在国外,但他的办公室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宽大的老板台、舒适的老板椅一应俱全,门上还用德语、日语、意大利语、英语和汉语五种语言写着花易洛的名字和职位。花易洛没有回来的日子里,戴总叫阿强暂时将这间办公室当做司机班。

“屋子里不能没有人气,对吧?你给花总暖暖房。”戴总这样说。

另一个引发震动的原因,尤其是令女同事们荡荡漾漾的原因,则是关于花易洛何其优秀的传闻。戴总不止一次地向全体员工和所有投资人、客户、潜在合作伙伴、政府工作人员、饭店服务员、大楼物业、保洁、保安、快递员等人介绍花易洛的其人其事。据说当年他从国内名校毕业之后,放弃高薪职位,毅然投身入广州城中村改造升级工作,之后便东渡日本追随大师深造,在百尺竿头还要更进一步,又远赴欧洲开始了高尚的学术研究,终于在而立之年成为了西方学术界最令人侧目的华裔青年学者,一度受到梵蒂冈教皇和西班牙公主的接见,可谓前途无量。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只是跟戴总在巴黎匆匆一见,交谈半晌之后,便立刻决定加入戴总团队归国创业,将毕生积蓄梭哈给戴总做投资,由此成为了“易建”的联合创始人,他戴总的左膀右臂,异性兄弟。你可以想象一下,这样识时务、有前途的俊杰,对于孤独漂泊在北京的大龄未婚女青年而言,拥有多么大的想象空间。

从易建公司成立到现在的三个多月里,阿强一直给花易洛的办公室扮演着暖房丫头的角色,这让他多少有些洋洋得意。一直以来,除了戴总的女秘书小娜,他就是距离戴总最近的人。与此同时,他和花易洛空着的办公桌又距离最近,这是公司里绝无今后有的地位。他作为公司司机班的领班和全体成员,以后能和公司的二号人物共享一件办公室,这要放到古代,大概就是所谓的权倾朝野,只手遮天。这几天他时常幻想着,等花总荣归祖国挥斥方遒的时候,他如何追随在戴总鞍前马后,又如何为花总端茶倒水,享受一人之下二十人之上的尊崇。

阿强站在首都机场国际到达口那里,心里波澜壮阔地幻想着美好的未来。他掏出手机来看看时间,从米兰飞来的航班已经落地一个多小时了,老外不知道走出去多少批,始终没有见到花易洛的影子。他又打开手机相册,仔细看戴总发给他的花易洛的照片,他相信自己肯定不会看错,花易洛肯定没有从这个出口离开。

胳膊都举累了,阿强心头痒痒的,烟瘾犯了。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败给了烟瘾,想着自己的运气不能这么差,就转身来到了室外的吸烟处。就抽一支,他想着,这么长时间了你都不出来,总不能偏偏挑这几分钟出来吧。

阿强把手里硕大的接机牌往垃圾桶上一靠,摘下雪白的白手套,磕出一支钻石点上,深深吸了一口,仰天闭目,顿时风平浪静。

阿强踱了几步,小雨淅淅沥沥,热的如同蒸笼。盛夏北京的傍晚天黑的很迟,这时候西边仍有一抹霞光,把四下的雨滴照的晶莹透亮。百无聊赖间,阿强歪着脑袋端详起接机牌来。

那接机牌上密密麻麻写着两行意大利文。这是戴总吩咐的,说花易洛好几年没有回国,想必中文生疏了不少,他自己当年刚从德国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为了显得贴心,戴总亲自用百度翻译翻出了这段文字,大概的意思是:

热烈欢迎人类艺术史学大师暨易建联合创始人花易洛先生回归祖国

别说意大利文,阿强连英语都没学明白,对26个英文字母的最深认识就是汉语拼音,还是因为手机聊天需要才被迫自学的。他庆幸自己还认得汉语拼音,要不然连意大利文当中唯一夹杂的汉语拼音“hua yiluo”他都认不出来。

一阵沉稳的高跟鞋的踢踏声在他身后响起,走的越来越近。兴许是被雨声干扰,兴许是未来太过美好,阿强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高跟鞋声。直到穿高跟鞋的人走到了他背后,他仍然没有丝毫察觉。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这是谁做的接机牌啊?”

阿强一回头,只见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那里。外面的气温少说也得有30度,那个男人却穿着一件平整的长袖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紧身的黑色马甲,明晃晃的金色表链从扣子后面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伸进马甲的口袋里。一副金丝边眼镜架在他的脸上,镜片后面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接机牌。

看那五官,不是别人,正是花易洛。

阿强没有想到会在外面碰见他要接机的人,一下子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但是他死死地愣在那里,视线完全被花易洛身边的女人给吸引住了,仿佛一群蚂蚁忽然发现了一碗掉在地上正在融化的冰激凌。

这个女人身着一件如水般柔滑的奶油色长裙,暴露出小腹和大腿微微臃肿的线条,一双赤裸的脚踝皮肤苍白,一只脚踝上绕着一根细细的金链;脚踩一双和裙子颜色别无二致的奶油色高跟凉鞋,鞋跟起码有10公分高,显得她的身材更加修长,比阿强还要高了半头。她没有拖行李,胳膊上只是跨着一只硕大的蓝色皮包,脸上带着一副浅色太阳镜,透过桃色的镜片,阿强仍能清晰地看到她眼角的鱼尾纹。

“你哑巴啦?”看阿强不答话,花易洛冷冷地问道。

阿强这才回过神来,手足无措地把烟熄灭,毕恭毕敬站直身体,唰地鞠了一躬,说道:“是花总吧?初次见面,我是石强,您叫我阿强就行。”

花易洛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说道:“谁做的接机牌?”

“戴总亲自做的。”阿强答道。

“写什么意大利文,我又不是外国人。”花易洛说。

这时,花易洛身边的女人说话了:“我看做的很贴心啊,毕竟你是从米兰飞回来的嘛。易洛,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还是老总呢?”

花易洛说:“总什么总,乱叫。”

阿强连忙说:“对对,我乱叫。”

女人瞟了阿强一眼,说:“你是来接易洛的司机吧?我可得说你两句。我们都在这机场外面溜达半个小时了,也没见到你。你接不到人,难道不知道打个电话问问吗?”

阿强苦笑了一下。戴总说过,花易洛出国多年,国内的手机号早就作废了,所以只把阿强的手机号给了花易洛,以备不时之需。

阿强刚想辩解,女人转过身对着花易洛,满脸笑容地说:“既然你找到接你的人了,那咱们今天就此分别吧。改天你去我那儿喝茶,我还得好好向你请教呢。”

花易洛依旧面无表情,问:“大姐怎么走?”

女人笑了笑说:“我打个车不就行了。”

花易洛说:“别麻烦了,坐我的车走吧。”

女人说:“不必了,我行李多,到石景山可是远得很呢。”

花易洛对阿强说:“别愣着了司机师傅,外面这么热,麻烦你把车开过来,送我直接去公司,然后送这位女士回家。”

“那就谢谢你了。”女人灿烂的笑了起来,带着硕大祖母绿戒指的手轻轻拂过花易洛的胳膊。

阿强从口袋里掏出白手套,一边往手上戴,一边向停车场跑去。

阿强开着戴总的奔驰,载着花易洛、女人和后备箱里、副驾驶座上塞满的行李,在北京的大街小巷奔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东二环的公司楼下。一路上,本来计划好想要和花易洛聊得话,他一句也没有说,多少有些失望。花易洛对阿强的情绪变化似乎并未察觉,只是下了车和女人告别了几句,拉着行李箱坐电梯上了楼。

这是花易洛几年来第一次回国,也是第一次来到他自己的公司。在复杂的走廊里绕了一会儿, 他终于看到了自己设计的公司logo出现在一面形象墙上。logo下面坐着个姑娘,应该是他们公司的前台,正在低头专心致志地刷着约会软件。花易洛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她连头也没抬一下。

走进办公室,每个人都在各自忙着玩各自的手机,没有人注意到他,似乎他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是理所当然,不管他行李箱里装满的是外卖还是炸弹,都是命中注定一般。他环视四周,很快就找到了戴总办公室的标签,还有用五国语言书写的他的办公室标签。

他走过去拧开那扇门走了进去。只见硕大的老板台上面空空如也虚位以待,只放着同样用五种语言书写的台签。旁边靠窗户的位置放着一张小办公桌,上面摆着一套茶具和几盆花草,茶喝了一半,茶盘下面压着几张修车报价单。他回过身,墙上挂着一幅精心装裱的楷书,正好与他的老板台遥遥相对,字写得不怎么样,内容却颇教人玩味:

只要戴上了白手套
就必须保持白手套的洁白
否则白手套就会失去它
作为白手套的意义

后面盖着一方红印,仔细一看,是“戴最”二字。

花易洛走到宽大的老板椅前,一屁股坐了下来。他望着前方墙上那副字,思绪万千。

门忽然被拧开了,戴总出现在了门外。

“Bruder!你可算到了!我们可等你太久了,咖啡都快喝吐了。”

花易洛见到戴总,起身走过来,和戴总握了握手,说:“你的员工工作太认真了,我走进来都没有一个人发现我。”

“你可别怪他们,咱们的员工不懂人情世故,就知道拼命干活儿。”戴总拍了拍花易洛的肩膀说:“快来吧,我们的会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你啦!”

花易洛说:“还有欢迎会?你们伪装的很好嘛,这个惊喜我收下了。”

戴总拽着花易洛来到会议室门口,说:“大专家,欢迎酒会肯定有,但是得放到晚上啦!看到这间会议室没有?现在里面正坐着5个人,来自3家不同的投资机构。你的飞机落地之前他们就已经到了。关于咱们公司的规划,我能聊得都聊完了,现在就差你压轴上场。我计划,今年年内咱们拿到A轮,不多,1500万。就看你了,专家。”

花易洛使劲咬了咬牙,脸色铁青,说:“你怎么不早说。我刚从地球另一半飞过来,时差都还没倒明白,连要讲什么我都不知道,怎么聊?什么时候决定要融A轮的,我怎么不知道?”

“现在你不就知道了?”戴总说:“运营这方面,你放心,哥哥我是最专业的。但是你的专业领域我一窍不通啊,全仰仗你啦兄弟!行业革命啦,国家政策啦,人类未来啦,你随便讲点,就够他们懵好一阵子了。”

说着,戴总推开了会议室的门,把花易洛拽了进去。

“各位久等了。”戴总说:“这位就是我的联合创始人,花易洛,花总。他刚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开会归来,一下飞机马不停蹄就赶回公司,现在就由他为各位介绍一下我们易建的业务情况。”

花易洛瞪了戴总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是从米兰回来的,不是巴黎。”他来到桌边,站在一排人的正对面,扶了扶眼镜,清了清嗓子,说道:

“你们好,我是花易洛。我这次回来,打算改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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