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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端坐古亭之上

心不妄无涯  · 简书  ·  · 2019-10-10 00:11

这个世间,谁都不会是谁的永远,生命中有很多相遇,能在一起叫朋友,不能在一起就叫过客吧。

不想承认你是我人生的一位过客,但不得不直面现实的人生。

那一年,阳光朦胧,朦胧的让人昏昏欲睡,刚响起上课铃声的教室,仍然糟杂,各种拿着卷起来的书本,当做话筒而发出浑厚声音不绝于耳。

突然在门口放哨的同学喊了一句“大嘴来了”,我们赶紧安静下来了,“大嘴”是初中时期,班主任的称号,因为嘴确实大,而且上嘴唇噘着,有点像公鸡。

“大嘴”走进教室,我们装作在自习,并没注意这时讲台上不止他一人,“大嘴”的声音响起,“停一停,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

我们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大嘴”旁边站着一位奇葩的同学,按当时的思想,确实非常奇葩,虽然未入夏,但是这位同学的衣着明显是不薄的棉袄,棉袄不破,但也与新不沾边,棉袄是斜裹着上身,腰上系着粗腰带,黑色裤子。

我们通过穿着大概猜出来不是本地人,在看看肤色,更加确定,因为黑红色的皮肤,不是充足的日晒造成,那就是关公转世了。这黑红色的面庞上有一双非常非常亮的眼睛。

“大嘴”介绍道:“这是咱们班新来的转校生,名叫......”大嘴停顿了一下,应该是在回忆,“re wa na  mu”,大嘴终于说出来这位同学的名字了, 不过,我也是很久后才知道这四个字怎么用简体字写“热瓦那母”。(希望的天空)。

“大嘴”继续介绍:“这位同学从西藏不远万里来到我们班,以后大家要好好相处,互相学习。re wa na mu 你坐那个位置吧。”

这名藏族同学先是给“大嘴”弯腰鞠躬,又给我们也微微鞠躬后,走到了我斜后方的一个空位坐了下来,我注意到他脚上穿了一双崭新的双星球鞋,与他这一身装扮很是不搭,后来知道是特意买的。

你的到来,让我们无趣的人生多了短暂的新奇感,因为刚开始的不熟,我们只是窃窃私语,而不与你说话,甚至全校都知道,我们班来了个少数民族的学生,别的班也会透过窗户打量你,直观的看看什么是少数民族。

你在我们眼里就像知道这个世界有大熊猫,但是从未见过真实的大熊猫一样。

你也不主动说话,下课了也不走动,一个人在那里写写画画,偶尔我们看过去,发现你是在原有的书本字下面标注拼音,熟悉之后,了解那是你们的藏语读法。

熟了之后,我们会跟你嬉戏,说话,让你教我们一些藏语说话,你说的很快,我们学的很费劲,学会了几个日常用语,能显摆显摆了,也就没了兴趣。

你的到来,对我来说,就像陌生人送我的一个礼物,一段莫名的生活,因为你与我放学后的回家路线一模一样,路程也一模一样。

这让我知道,你的母亲来到这里的纺织厂上班,你的父亲在西藏种着棉花,这里的纺织厂员工负责去收棉花,应你母亲要求和这边的协商,同意带着你来到这座城市上学,你与你的母亲住在职工宿舍,我与我的父亲母亲住在工厂外的职工大院。

双休日时,我带着你四处玩,熟悉环境,也熟悉彼此,老工人体育馆,老铁路,老河提,都留下我们的足迹。

或许我们两人都是那种脑瓜子不饱满的人,我特别喜欢老河堤旁的杂草茂盛和坟头林立,因为这片地方几乎没人来,我想怎么疯就怎么疯。

第一次带你来我的秘密空间,我本是想彰显一下自己多么勇敢,但是很快,我失望了,因为你压根没见过什么是坟地,看到坟地的你,就像看到稀奇的玩具。

蹬蹬蹬的竟然跑上一个坟头,站的高高的,对着我笑,看着远方,我反而吓呆了,赶紧把你叫下来,你诧异的看着我,“这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山头,我们那边山很高很高。”

我仍然呆呆的,确定你不是在装傻后,告诉你那不是山头,是埋人的地方。你竟然对着刚才你踩过的坟头跪倒,行大礼,嘴里念念有词。

我第一次在坟地这种环境下挫败,你起来后,跟我说,你不是故意的。我四处看看,发现没人,就把你拉走了,幸亏没人看见,不然咱俩今天得挨揍,竟然踩别人坟头。

你告诉我,你们那边的人离世后,灵魂回归天神,身体扔在荒郊野外,喂狼,喂秃鹫。我立刻被狼和秃鹫吸引了,恨不得马上去你的家乡看看。

这之后,我们仍然经常来坟地玩,不过你也没有出现踩坟头的情况。


春去冬来,一年又一年,你寒暑假回来,你和你母亲都会给我们家带一些特色,最多的就是自家做的棉衣,棉帽,棉鞋,至今我还记得给我父亲的那双棉鞋,一直穿到脚后跟实在裹不住了,才舍得扔,因为确实很舒服。

人生本就是由一道道风景组成,这道风景闪过,下一道风景闪现,或者这一道风景是被下一道风景挤走的。

3年的同窗生活走到了尽头,你需要跟母亲回广袤的藏区了。

回去前的那个傍晚,我们偷偷的装了一些中午我们两家人一起吃饭后,剩的油炸花生米,到小卖部买了几瓶啤酒,一路嘻嘻哈哈的像捡到宝贝一样,来到坟地,咬开啤酒盖,痛快的喝了起来。

话没说多少,可能那个年龄也没有多么深刻的伤感,直到天黑了,四处坟地,多少还有些害怕,我们才晃晃悠悠的回家,借着酒劲,我跟你说:“我长大了,能自己赚钱了,一定会去西藏看看,去找你玩。”

你跟我说:“我长大了,也一定会来找你玩。”现在想想,我们真二啊,你怎么没说,“你去了,我请你骑马,请你吃羊肉,吃牦牛肉,喝酥油茶。”我怎么没说,“我到那边后怎么联系你。”

就这样,你回去了,我继续在这个小城学习,长大,离乡,奔波。曾经的记忆和面容已经渐渐模糊,曾经的许诺,虽然心里依然向往,但各种因素和无奈,不经意的许诺也遥遥无期。心想着,有时间肯定去一趟西藏。

其实也知道,即使去了,也找不到你了,因为我们彼此未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没有QQ,没有微信,没有手机号码,而对你的行踪和人生,从你离开的那一刻,我们彼此就都已经错过,彼此都只是对方一生中短暂的回忆和路上的风景。

曾经的伙伴,我决定把这短暂的记忆封存了,因为这种记忆太多了,多到孤独时回想起来,更显炎凉。

短暂的回乡那天,我来到很久没来的老河堤,老河堤已经被改造成河堤公园了,没了杂草,没了坟地,没了曾经。而记忆中的曾经也将被我刻意埋葬,待有朝一日,三魂七魄完整回归,再次记起吧。

那一年,你选择离去,我在这满是坟地的老河堤旁边,以酒祝福,以纯洁的友谊送别。

这一年,我选择离开,我来到这推平了土地,修葺了的干净公园,端坐古亭之上,以最后的思绪告别。


写手:心不妄无涯。不敢自称作者,只是一个在写字路上活着的平凡人。公众号:心不妄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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