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过门前的小二仓（22）

      汹涌的大潮退去，男人一宿未归，女人便领着孩子，䠀着泥泞的沙滩，挨个儿到一个个潮墩上打探。

    已经回来了的男人，惊魂甫定，一夜之间，眼珠红肿，双目无神，极不愿意谈起先一天的出海经历，都说没有见过。

      一路上走过，七八个人问下来，女人心下开始发毛，猜测巳经凶多吉少，但又不愿朝那方面想。

      终于走到一家，女主人抹把眼泪，让她无论如何要扛住，告诉她自家男人见过。要她把孩子留下来，再央请几个走得近的男人陪着她，一起去把她的男人弄回家。

      他们一起往东寻找，退潮后泥泞的沙滩永远都是一副模样，泥汤没过脚踝，小潮沟深过膝头地方，人们可以趟过，潮头开出的港子，有宽有窄，人要顺着弯势，绕行走过。这种大港，在潮头未涨时，倒也风平浪静，出海时男人嫌绕道麻烦，脱下裤子顶在头上游过去再套上。

      领着女人找人的人们，带着绳索，布单，在一望无际的沙滩上，根据往日出海绕行的港槽，判断着大致方位，走下过七八里地，终于找到了他们昨天在涨潮逃命时看到的＂元宝＂。

      这里出海的人，都把海难中亡人的尸首叫着＂元宝＂。凡在近海小取遇上大潮逃难的人，在水中碰到＂元宝＂，只要来得及，总会把自己担货的扁担用力插入沙中，把网兜的系绳解下，一头系着扁担，一头扎住＂元宝＂的一只手或一只脚，防止他随潮冲入大洋。只要是逃难时候还来得及，他们谁都会这样做，为的是退潮后还能让他们的家人找着尸首，抬回家入土为安。

      当然，他们也希望自己有这一天在海水中漂浮着时，别人也能这么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