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孟小满
上一章：监狱会面
第二章：初见云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云汐，她穿着红色的运动服，扎着马尾，背着书包，全素颜的脸庞满满的胶原蛋白，双手插兜，一个外形小家碧玉般的女孩，行为举止完全男孩子。
我让她自我介绍，她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走上讲台，只说了一句话：“我叫云汐。”全班都在等下文的时候，她径直走下讲台，来到最后一排坐下。
根据多年教学经历，我知道这又是一个问题少女，不过我不想放弃她，因为她的眼睛太干净了，在我心里，任何还保有纯心的孩子，都可以在爱的温暖下，逐渐走向光明。
我无视掉她的行为，让全班鼓掌欢迎她，然后开始授课。上课期间，我发现她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窗外。那个时候，正值春天，窗外不时传来鸟叫声，在对外注视了十分钟后，她笑了。
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我便把她叫了起来：“云汐，你笑什么？能不能跟大家分享一下，让我们都开心开心。”
“老师，我开心的事情为什么要跟大家讲，你不觉得窥探一个人的隐私，是特别下贱的行为吗？”她坐在座位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完话后，又将头偏向一边，继续神游天外。
“首先，作为学生，当老师跟你讲话的时候，你能不能起立？其次，‘下贱’是不文明用语，请你以后不要用了，分享快乐也是一种美德，哪里有窥探隐私？最后，希望你上课听讲，不要一直看向窗外。”
“切。”一声不屑从她的嘴中飘出来传到我的耳朵里，那个时刻，我内心的怒火已经冲到嗓子眼，手也握成拳头，即将想要伸出来，最后还是压下来了。
其他同学看到我的表情，都默不作声，低下头看着书本。我转过身，从她的位置走上讲台，内心也慢慢地平复下来了，没有发火，而是拿起书本继续讲课。
大家认真地记着笔记，没有人说话，教室的气压非常非常低，大家大概都怕会引火烧身。而她依然看向窗外，桌上的书本一直处于封面状态。
讲完最后一句话，下课铃适时响起，我顺道把她叫到了办公室。刚坐下，我喝了一口水，她便不耐烦了起来，问道“老师，你有事吗？没事，我就走了。”
“有事，你着什么急？”
“你没听说过，浪费别人的时间，无异于谋财害命吗？”她盯着我，质问声回荡在办公室。
“嗯？”我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回头看向她，她竟然露出了笑容，不过时间很短暂，随即恢复了一张冰脸。
“我想问你，上课的时候，为什么不尊重老师？”看到她的行为，我的嗓门也随即大了起来。
“我哪里有不尊重你，不就是没站起来吗？我腿疼，站不了。”
“是吗？腿疼站不了？”
“是。”
“那你告诉我，那个词谁教你的？”
“哪个词？”
“少给我装蒜，还要我重复一遍吗？”我开始吼起来。
“那个啊，大人不都这么说的吗？我只不过照葫芦画瓢，他们说的比我厉害多了，要不我再给你说几个听听。”她毫不示弱，戏谑地回答我。
“别给我扯开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是回答了吗？老师，你的理解能力，我十分怀疑。还有，你不觉得命令的语气说话，特别令人讨厌吗？还是说，你已经到了更年期，跟那些泼妇一样，太自以为是了吧！嗓门大，不代表你就有理，因为一点破事儿，就上纲上线的老师，我最讨厌了！”
“我不跟你争论了，你先回教室吧，回家后好好反思，明天再给我说你错哪里了。”听到她说“讨厌”，我突然吼不起来了，声音反而软了下来。
她一脸得意的出了办公室，只剩下我坐在那里生闷气，很多年没有学生当面说讨厌我，今天她的话的确刺激到了我。
“马老师，那学生是谁啊？这么厉害啊，哈哈！”
“刚转过来的学生，上课也不听讲，不知道脑袋想些什么，你也看到了，我拿她没办法，今天回去了，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
“这样的学生，家长都管不了，你还管？不尊重老师，以自我为中心，公然与老师作对，就让她自生自灭吧，反正还有一年半，他们毕业了，你也就解放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现在说放弃太早了吧，我先摸摸情况。”
“那祝你好运，反正我是奔不动了，这样的学生，要是我，肯定不会管了。”
“嗯。”跟同事说完后，我陷入了沉思。我知道，大家都是尽心尽力的好老师，只不过这么多年摸爬滚打，见多了无情的家长，流水的学生，内心的炽热早就消耗殆尽了。
早些年，有一个老教师，习惯了棍棒教育，而且教书育人四十多年来，就算挨过打的学生也对他感激涕零，所以从未觉得自己的方式有什么问题。
然而，快退休的最后一年，带的一个学生也是类似上课不听课，老师气不过，拧了一下耳朵，学生回家就告知了家长。
第二日，学生家长趁着醉意跑到学校，将年逾六十的老师领口一拉，大骂道：“我儿子就算一个字不认识，也比你这教书匠强过百倍，我有的是钱，要是再敢动他，我打死你个老不死的。”
事件发酵的时候，正处于课间操，所有的老师都目睹了这件事，老教师从此寒了心，对其他的老师也多多少少有点影响。
那一年，学生们都处于放养式的成长。有人说，这也对其他孩子太不负责了吧，其实，作为局外人，何曾明白满腔热血被泼冷水的感受，当一个老师寒了心，基本上不会对任何事儿抱有幻想了。
我一到这个学校，就听说了这件事，所以听到同事的言论，我丝毫不觉得诧异。只不过，这个女孩，我总觉得她不应该是这样，目前我还不想就这么撒手不管了。
我分析了一下她刚说的话，“下贱”是从大人那里学过来的，那就是说身边有这样的人影响着她。看来，要想解决她的问题，必须从她的身边人入手，明天去了好好跟她聊天，看看她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如果有机会，去走一走家访。
我说话的语气，仔细想想，的确是带有命令式，这个以后要注意。她竟然能说出鲁迅的话，说明她看过不少书，口才也挺不错的，未来说不定是个演讲辩论的好手。
这一切事件都分析好了，想明白了，我便离开了办公室。坐在公交车上，看到一个小学生拿着书本认真学习的模样，突然对未来有了很强的信心，她就是一朵等待开放的太阳花。
然而，第二天一早的事情，把我刚刚充满斗志的内心又搅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