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做一场春天的游戏
太阳越爬越高，千万条光芒抚平宽大的河面，河就有了光，河面上的画也生动起来；阳光撒在斜斜的黑桦林间，主干繁多的黑桦影子踮起脚尖跳起天鹅舞；阳光摧开花朵，一丝丝甜香带着温暖，走进婆婆心间。
小宝那时还小，四岁？五岁？那一点记忆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打磨里，有时模糊一片，有时又格外清晰。
那一天也很暖，风小小的，吹皱的河面上，红红绿绿的倒影点缀着片片碎金似的鳞光。
“妈妈，妈妈，那只蝴蝶真漂亮，我把它捉回来养在瓶子里。”大河南岸，各种野花竟相开放，色彩缤纷的蝴蝶们在花间蹁跹。
一只翅膀上带着白色花纹的蓝蝴蝶，它是蝶群里最大的一只，展开的双翅比其它蝴蝶大上一倍。它在林间娴静优雅地飞舞，是那么耀眼。
一长串一长串淡蓝色的草灵仙花摇着手臂请它做客，它飞过去，站在花枝顶端收起翅膀稍稍休息，山胡麻花和铁线莲花也想请它做客，喊声一声比一声高，蓝蝴蝶又向它们飞去。小宝举着小手，摇摇晃晃在草丛间奔跑。微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竖在头顶。
“妈妈，快点过来帮我抓呀。嘻嘻，看你往哪里跑。”小宝的笑声像蜜糖一样隔空传来。
后来呢，小宝怎么找不到了？婆婆的记忆又断了，脑海里乱成一团麻。一段一段陈旧的记忆堆在那里，婆婆像极度饥饿的人在翻找垃圾堆中可以延长生命的一餐。
“你学习魔法是为了报仇雪恨？”四季女神端坐在山之巅的百花台上，翘起好看的手指，端起小茶碗，喝了一口香茶。
“心里有仇恨是不可以学的，等你心静如水再来吧。”四季女神看着碗中的茶水，没抬一下眼睛。
“女神，我不报仇了，你收下我吧。”
“怎么这样快就改变主意了？学魔法只能助人，不能害人。”四季女神放下茶碗，目光柔和地看着桌案下首的人。
“仇人和我一样，仅仅是为了饱腹而索取食物，我们两人没有什么区别，换做是我，也会这样做。”
“你真的这样想？放下即自在。上茶！”
记忆又断了。婆婆在脑海深处挖掘、翻找，只找出一段学习魔法的经历。
放下即自在，放下即自在！婆婆在心里默念。
山楠站在门外的情景浮上心头。那天我正在做晚餐，锅里的汤汁越来越浓，马上就可以出锅了。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拍门声，打开门，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积雪里。小宝，你冷吗？小宝，你饿不饿？小宝就是这样，玩累了饿了才想起回家。
可是，那张小脸不是小宝的脸，不，他不是小宝，他是山下猎人的孩子，我的心从欣喜一下子跌到痛苦的深渊。关上房门，无心添柴。
“婆婆，我饿。”
“婆婆，我可以进去烤一会儿火吗？”
他的声音真好听，像初春的暖阳？还是像花芯上的蜂糖？
“婆婆婆婆，你听到多少种小动物呀？”山楠的小手搭在婆婆多皱的手上。
“晒着太阳，闻着花香，听着鸟唱，真舒服。我听着听着忘记数数，你听到多少种呀？”婆婆仍然闭着眼睛，听红点颏的歌声在林间回荡。
“婆婆，我听到附近有三十七种动物走路的声音，十六次飞鸟的扑翅声，还有很多种鸟叫声，因为有些鸟会模仿其它鸟唱歌，所以我数不好。”
“你能数出这么多数字，非常难得。我听到的动物不多，你还能想起这些动物吗？”
“记得，都记得，我还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声。婆婆，你说这山上有人吗？”
“脚步声？你听清楚了吗？”婆婆一骨碌坐起来，把山楠也拉起来，两手捉住他的肩，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婆婆，我听清楚了。虽然我没上过山，但在柴房周围，我经常听林中的各种声音，也听过村口的脚步声。”山楠看见婆婆浑浊的眼睛里有一丝润润的光。
“脚步声？是谁的脚步声呢？”婆婆坐在那里问。
她不是问山楠，也不是问自己，而是陷入关于脚步声的一切可能性。
第一种可能：山楠产生幻听。
第二种可能：小宝还在山上。
第三种可能：山楠爸爸在山上。
第四种可能：直立行走的动物。
第五种可能：猎人。
当山楠说听到脚步声时，婆婆首先想到小宝，小宝怎么可能还在山上？亲人之间的感应最灵敏，如果是小宝的脚步声，我怎么没听到？婆婆犹豫再三，推翻这一种可能。
山楠的听觉很灵，是不是听到爸爸的脚步声？一定是的，因为那是他熟悉的声音。山楠这样的好孩子，他为什么失踪这么久都不回家看一看？任何一个有感情的人都不会这样做，比如我，抱过一次便丢不下了，总想时时刻刻看着他。
动物行动的声音里怎么偏偏有脚步声？一定不是动物的，因为山楠的语气很肯定，一个思想单纯的小孩不会有其他目的。推测的结论就是山上有人。
猎人吗？猎人的可能性非常大，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四季之城。只有打开四季之书的人或心中至善的人才可能走进来。
那么，问题又绕回来了，山上到底响起了谁的脚步声？
婆婆一次次地推翻各种可能，又一次次地论证各种存在的可能。
“婆婆，你怎么了？这么多漂亮颜色你采不采？”山楠看见婆婆拿拳头猛敲脑门，喉咙里还不时地发出一些听不清的浑浊音，旁边的山楠有点害怕地问。
“呃，我带来许多吸管，你采集吧。喜欢哪种颜色就采哪种，不要贪心，一朵花轻轻点一下就行了，采多了它们都失去颜色，世界还会好看吗？”婆婆一边说一边从大口袋里掏出一些吸管。
“婆婆，我饿了。”山楠薄薄的小嘴巴有点干。
“乖孩子，我们一块采吧，一边采一边走，夏天那里有好多美味的鲜果，保证让你吃饱喝足。”婆婆看见山楠的黑眼睛，心里又爱又怜。不论是谁的脚步声，现在都不管啦。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林间穿行，婆婆分给山楠一些吸管，透明的吸管细细的，一端是空心针尖，一端是小小的软气襄。
“这样拿，在花瓣上点一下就好。”婆婆右手拿吸管，蜻蜓点水似的在杜鹃花上空按了一下软气襄，吸管里马上显出一小段粉红色。山楠看看那朵花，杜鹃花还是娇艳的杜鹃花，看不出颜色有什么改变。
“婆婆，我做的对吗？”杜鹃花丛上方是低垂的松枝，山楠举起手臂，采集到一小段松绿色。
“学的真快！我们顺着河向西走，一会儿吃野果大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