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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童话|卖书人阿忠

秋山静泽  · 简书  ·  · 2018-08-04 12:01
卖书人阿忠|那个我以为很丧,其实很燃的人

两年过去了,我已经改变了许多,但是阿忠,还是那个阿忠。

阿忠和我一样喜欢书,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也算知音了。我俩一共只见过两面,一次是今天,一次是两年前。

那么阿忠是谁呢?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他不是寻常的人类,而是由白鹤幻化而成的“白鹤仙人”。但,他长得很黑(笑)。


我第一次见阿忠,是在前年夏天最炎热的下午,我开的书店里。

他刚进店门,就引人瞩目——他身后跟着一只仙鹤,自称骑鹤而来。不过呢,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丝毫没有什么“仙气”,他说,那是因为他骑得仙鹤飞得太高,离太阳太近的缘故 。

他说他叫阿忠,我问他从哪里来,他说:“我、我家,仲家村。我是在魔镜里看到了你们的书、书店,感觉很合我的口味,想、想过来看看。”

“我这儿只是一家小店,没让你失望吧?”那时我大学毕业没多久,因为开店,也见了不少人,但眼前这个阿忠的确是最特别的一个。

“看你们的装修和书目,就、就知道老板你一定是一个很有情怀的人。在这个时代,对书有情怀的人不、不多了。”我眼前的这位“白鹤仙人”有些口吃,配上他那憨厚黝黑的大方脸,看起来笨笨的。但我能感受到,他对书的情感,甚至比我更痴迷。

“其实我、我和你是同行。”他又说,“我也卖书,但我不开书店。我是骑着仙鹤,一边游历世界一边摆摊卖书。我的父亲也是这样卖书的,我继承了他的事业。”

“听起来好棒,那一定是很有趣的经历。”

他叹了一口气,又补充道:“不过,现在书真不、不好卖了。”

“是啊。”身为同行,我深有同感,“现在开书店,都是因爱书的执念。”


阿忠又谈了一些他读过的书,和很多他自己总结的哲学观点,说实话,他的观点逻辑很不通顺,他的世界观也有些闭塞,一点都不像骑着仙鹤周游世界的人,但是,的确能感觉到他是一个读书很多的人,是一个对书本痴迷的人。他大概是仙人中的“书呆子”。

他说,他有一个梦想——想把他的村子打造成“世界读书村”,成为著名的读书圣地。——我想,那一定是比我这家独立书店伟大一百倍的事业,但是,即便他是仙人,也不可能完成。你们觉得可能么?(笑)

那就是我第一次见阿忠。

作为有点理想主义的我,也觉得阿忠的理想很不靠谱。他身上充满与现实无法匹配的能量,他的处境着实有点“丧”,即便他有一只会飞的仙鹤。


后来怎么样呢?后来我的书店倒闭了,我转行做了更赚钱的买卖,随之,我身上那些从学校里带出来的文青气质也渐渐地消散了。

大概每个人都要经历一番从学生到社会人的转变吧,这个转变对我来说是一种痛苦的裂变,好在,现在都过去了。


今天,我去见客户的路上,经过一处工程地,那里正在建设本市最大的图书馆。

“喂!你、你去哪儿?”我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我。

回头,竟然是阿忠。我们两年没见了。他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只是更黑了。

他问:“你、你书店还开么?”

“去年关了。改行做商务贸易了。”我说,“现在我想通了,情怀什么的都是扯淡,赚钱才是硬道理。不过……我会用业余时间写一点童话,这算是唯一还保留的一点爱好吧。”

“我理解你。”阿忠点点头,“哪怕能留出一点时间给内心,也、也是很棒了。”

我又问他:“这两年你在忙什么,还在坚持那个“打造世界读书村”的梦想么?”

结果他的回答令我震惊——那个梦想已经要实现了,现在钟家村全村民都在热情高涨地参与读书村建设,图书长廊等基础设施已经建设完成,他则骑着仙鹤,去世界各地宣传,有很多外地游客已经慕名而来了……还有,他身后这个正在建设的图书馆,其实是钟家村读书项目在市区的延伸……”

“真牛,你是怎么做到的?”

“哈哈哈,因为我是仙人呀,仙人自有仙力。”这会儿他也不口吃了,周身散发着光芒。说话间,那只仙鹤又落到阿忠身边。阿忠骑上仙鹤,神采奕奕,说:“有时候,情怀和梦想,还是很重要的。”

说罢,他便骑着仙鹤飞了起来,在苍穹上优美地旋转,仿佛是一种炫耀,也是一种呐喊……


以上,就是阿忠的故事。但其实,那只是个童话。

真实世界里的阿忠,只有口吃,没有仙鹤,他也不是什么白鹤仙人。我今天再见到他时,他只是作为工人在工地上搬砖……

但我为什么把他的故事写成了童话,那是因为有一件事情是真的,那就是阿忠心中的梦想……

他梦想把他的村子打造成世界读书村,并没有改变,虽然明知困难重重。

这两年,阿忠又经历了父亲的去世,未婚妻的背叛……图书摆摊生意也实在做不下去了,没有什么社会技能的阿忠,现在做了一名搬运工,但他现在参与的工程是一座图书馆的建设。他说:“每、每搬一块砖,就、就是离我心中的那个世界更近了一步。”

现实的社会打磨着每一个人的棱角,为什么他没有改变?

瞬间,我觉得他好“燃”。我对他说:“我想把你写进我的故事里。”

“好啊。”他欣然同意,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你、你不是在写童话么?我也希、希望你把我的故事写成童话,就写我是一个白鹤仙人,然后写我实现了我的梦想。”

“哈……为什么要这样写?”

“因为……我喜欢白鹤。”他笑了,笑容憨憨的,但有一种发自心底的真诚。

我再一次觉得他好“燃”。    

我再一次回忆起两年前,第一次见阿忠的场景——

他没有仙鹤,只有一辆古董般的破旧自行车。他从乡下家里一路骑行30公里到市区,来到我的小书店里时,他那身素旧的短衫和短裤皆已被汗水浸透。

他说:“我昨天读报时看到了你们书店的采访,感觉你家书店很有情怀,我兴奋地一夜没睡,今天一早就骑车过来了……”

“我这家小书店,怎么值得你一夜没睡?也太夸张了吧。”我笑着说,“我们书店最近也没接受什么采访,你是从哪家报纸上看到的?”

“鲁北晚报。大概是去年的报道了。”他有些尴尬地一笑,黝黑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我读的大多是过期的报纸,便、便宜。我也很喜欢读书。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卖书的,但我是在外面摆摊卖书。”

“原来我们是同行。”我感到很亲近,虽然他有些古怪。

“我是继承的我爸的生意。我家里穷,没、没上过几年学,但我喜欢读书。”他说。

后来我们的对话和前文是一样的,他很喜欢谈话,讲了一大堆“哲学观点”和内心梦想,但是与现实的世界格格不入。


以前我觉得他有点“丧”,因为除了摆书摊,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但现在想来,他才是最“燃”的人。

那天,聊完天,我目送他离开时,他那骑自行车的背影有些落寞,但那不是真正的他,两年后我才明白,那天他真的是骑着仙鹤来去的……

——原来阿忠真的是白鹤仙人,他有一双洁白的翅膀,可以自由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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