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们刚刚辞旧迎新，迎来了元旦后新年第一个工作日。
这几天，很多人都在朋友圈发自己18岁的照片，据说这是因为最后一批九零后也要成年了，他们在缅怀自己的青春。
事实是，很多像我这样的中年人也在朋友圈晒18岁和现在的对比照。
尽管肚腩普遍增大，发际线普遍增高，脸上也多了许多岁月磨砺的痕迹，一群平时拍照连西装有道褶子都要费半天理顺的人此刻仿佛都豁了出去，展露着自己的苍老，似乎这是个神圣的仪式。
就像我们不了解零零后的天马行空，九零后的特立独行，或许他们也不会理解我们七零末、八零初这群人的状态。要说缅怀青春，感觉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表达。
02
前一阵子，因为晚上失眠，我养成了每晚喝一小杯威士忌助眠的习惯。我爸看到我书房的酒杯，满是担忧地找我谈话，他说：
“阿何，我看到你每天喝酒，心里非常担心。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全家的顶梁柱，我和你妈，你的家庭，一家老小全部都靠你撑着，所以你务必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酒能不喝还是不要喝了。”
我爸今年60多了，14岁爷爷就去世，他是家里的长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只能辍学挑起全家的大梁。他的一生，基本都在操劳中度过，可以说没享受过几天好日子。他的话，一下子让我感受到了身上沉甸甸的责任。
是的，就是责任。不仅是对自己的责任，还有对家人的责任。
我们这一代人，也挥洒过青春，经历过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去哪里的话说走就走的潇洒日子。可一晃眼，已经纷纷成家生子，父母辈也慢慢老去退休了。
我们不再仅是为自己而活，而逐渐成为家庭的希望和支柱。
曾经和一个同学聊天，前一天晚上自己还因为喝太多去医院打了点滴，第二天就又逼自己起来工作了。近期的项目太关键，只能成不能败，他生怕因为自己的缺席出啥问题。
“没办法，经常自己都会觉得日子过得太累了，可一想到一家人望着自己，公司一群人望着自己，我又怎么敢、怎么可以停下来？”
这让我想起几个月广东刮台风，暴风雨中一个中年男人咬着牙，用双手死命撑着摇摇欲坠的小货车。
后来新闻说，小货车还是倒了，而中年男子也被压死了。网上很多人都评论说他太傻了，人力又怎么可能和自然抗衡呢？
我只能说，他们还没真正经历过生活的艰难和身上担负的责任吧。很多时候，是生活逼得我们在绝望中寻找希望，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放手。
哪怕知道可能会失去自己的生命。
03
什么是一个人正在老去的标志呢？
这个问题在知乎引起了热烈的讨论，很多人都给出了自己的理解。比如说，身体的恢复力迅速下降，年轻的时候连续熬夜都没事，现在熬夜起码要一周才能恢复；又比如说，开始掉发和秃头……
年过30后，我同样察觉到了自己身体发现的这些变化。
不管前一天再忙再累，第二天的五六点钟都会如闹钟般准时醒过来。即便身体再疲惫，始终都无法重新入睡了。
年轻的时候怎么吃吃再饱，每天都还觉得饿，体重甚至会下降。现在只要稍微吃多一点点，第二天体重保准增加。即便保持适量运动，体重依旧以不可阻挡的趋势缓慢增加。
最害怕的时刻是洗澡，只要工作压力稍微大一些，一梳头头发就成片的往下掉。同学老友聚会，眼看着各种地中海、光脑门一个一个的出现。曾经以为这是成熟和成功的标志，只有等自己身上也出现的时候才知道无奈。
前阵子中年人保温杯的梗火遍全网，看着身边的这帮同龄人，也一个个研究起了枸杞红枣，在家里煲起了养生汤。
有个朋友，已经连续吃素半年多了。和他闲聊的时候，我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敬佩。他呸了一口说：
“老子也想吃肉啊，可现在别说每顿吃过量了，就算正常吃血压血脂都会偏高，你说我能怎么办？
我后来咨询了医生，医生说饮食正常还三高，那一般是老年人身上才会出现的特征。
什么都觉得越来越没意思了。不想去旅游，不想去购物，不想去参加饭局。即便有了闲暇，最喜欢做的事情还是静静待在家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即便难得鼓起劲想要重新年轻一把，也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半途夭折。就像前段时间，约了几个共事过的好朋友，打算去郊区泡温泉，顺便品尝点乡下美食。
一开始大家都在群里兴致勃勃讨论，后来出了中兴程序员跳楼的事情，群便沉默了下来。至于郊游的事，也不了了之。
04
12月，朴树在录音棚开唱，唱到《送别》这首歌的时候，突然失声痛哭。
一直以来，朴树给人的印象都是超然物外，像个仙人般活着。这个时代很快，他却一直走得很慢，按照自己的想法。
也正因为此，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反而成为忠粉。即便一年都看不到他出来一次，即便那么多年都没有新作品，这份爱却不曾淡去。
就像一位朋友说的那样：
“之所以喜欢朴树，是因为他成为了那个我们一直想成为，却终究没成为的那种人。”
只是很多事情看起来很美，只有亲身经历方能体会其中的酸甜苦辣。我们心目中的朴树，应该是在世外桃源中找到了自我，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这样的痛哭，却一下子将一切拉回现实。他从未妥协过，或许也做到了自己想要做的，那痛从何而来？
只有有过类似的经历，才能品味到其中复杂的情绪。
我想起了上周，一个久未联系的高中同学突然微信上发了个链接过来，称这是他最新写的小说，让我品鉴一下。
回忆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我和他都是班上写作的狂热爱好者。两个人聚在一起，最常讨论的是今天我又写了什么，是多么多么的牛逼，然后互相吹嘘一番又不忘打击对方。
他喜欢写科幻，我喜欢写悬疑。他的目标是以后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科幻作家，而我则想未来写出像《福尔摩斯》那样伟大的作品。
后来的后来，我虽然干了和写作相关的工作，却再未写过悬疑小说。而他忙着自己厂里的生意，成为了大众眼中的成功人士。
我说，莫非你终于找到了可以帮你扛起厂子的职业经理人啦？否则怎会有闲情雅致写起了小说？
他说，不是啊，是最近生病住院了，想工作也工作不了。不知怎的就回忆起高中那会，心痒痒就写了点东西。
电话里，我们都沉默了很久。
是啊，人到中年，谈理想也变成了件奢侈的事情。生活和生存的分量无限加大，个人的想法不断向现实让步，这就是我们这代人每天都在面临的现状。
我们都曾经年少，都曾经有过梦想，然后，都看着梦想慢慢走远。如何平衡，这个答案或许需要一辈子去寻找。
05
电影《芳华》上映，据说很多六十多岁的老人组团去看，看完都老泪纵横。在电影里，他们看到了自己的过往，自己的青春。
其实，深究起来，《芳华》的那个年代很难和“美好”建立联系。它所反映的，终究是时代洪流下，无数微小个体的无奈。但这却不妨碍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去缅怀和回忆，因为那就是自己最真实的过往。
因为回不去，所以怀念。不管辛酸还是快乐，毕竟它承载的都是我们最真实的过往，所以值得铭记。
或许每个人内心深处，都会有这么一处可望而不可及的原乡。忙忙碌碌的时候，哪怕只能抽出小小一段时间，也可以在其中得到慰藉和满足。
尔后，终究还要回到现实，去面对各种家长里短、工作，以及似乎永远做不完的事。
想起最近看的一篇短篇小说，里面借用了《大话西游》的经典桥段，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
“你看那个中年人，像条狗喂~”
看到的一刹那，我情不自禁的笑了，然后只剩下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