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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名称: 骆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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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南苑机场

骆瑞生  · 豆瓣  ·  · 2019-12-06 15:30

南苑机场

前段时间,南苑机场关闭了,作为一座百年的老机场,终于也跟不上时代的脚步,被扫进了历史的尘埃里。似乎一百年的好时光,一下子就在眼前结束了,就像是一个天气很好的下午,阳光灿烂,绿草如茵,身在其间的你完全不会想到这种好日子也会有结束的时候,但时间到了,夜幕下来,好日子到底是结束了,于是还不敢相信的你就情不自禁地伤感起来,陷入回忆的泥潭中难以自拔。

我也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件事情来,想起那些我和南苑机场萍花一般相遇又碰开的旧事来。

我从未在南苑机场坐过飞机,但是我曾数次在南苑机场接送过人,那时是我在北京的第二年,遇着一个被我称之为潇君的女孩子,我们一起住在北京南城的蒲黄榆,接近方庄,这个地方是著名作家汪曾祺后期在北京的家的所在位置。楼下就是地铁5号线,出行还算方便。但是这地铁线是不通向南苑机场的,南苑机场偏垂在北京的最南边,只能打车过去,就连公交车也极不方便。那时潇君是自由的制片人,不用坐班,时间很自由。她常常从北京往返于她父亲工作所在的包头以及从北京往返于她的故乡齐齐哈尔。像是她父亲最爱唱的《鸿雁》中的鸿雁那样,一年来不停地穿梭于中国辽阔的天空。

潇君从北京到包头,或者从包头回北京,都是在南苑机场上下机的,于是凭借着接送潇君的机会,我也和南苑机场这个几被遗忘的机场搭上了线。现在在我的记忆中,我已经分不清楚哪次是第一次到南苑机场,哪次是第二次到南苑机场了,也分不清哪次是去南苑机场接潇君,哪次是去南苑机场送潇君,我的记忆背叛了我,将一切关于南苑机场的记忆都杂烩成了一锅粥,我只有一些模糊得不成片段的记忆,时时在我的脑海中勾勒出潇君的影像以及南苑机场的影像。

从北京南城出发,先穿过尚还算繁华的城市,便到越发荒凉的南边乡郊了。越往南边走,就越显破旧荒凉。没到过北京,真的很难以想象北京的繁华和破败是如此地分割不开,不管是一条路,还是一条地铁线,所经过的景象真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而到南苑机场的路程,即是这样的典型代表。

走过一片犹如破败小镇的矮平房,走过那些挂着歪歪斜斜招牌的街道,走过那间隔着存在的许多洗头房以及按摩店,再穿过一个桥底隧洞,即豁然看到一大片高耸的树木,在树木掩映中,就能看到南苑机场接送一体的航站楼了。这个航站楼真算是我见过最寒酸的航站楼了,在中国这几十年来大兴土木的城建进程下,这里似乎被遗忘了,一切都维持着原来的模样。特别是航站楼旁那些高耸的松树,几乎都有几十年上百年的树龄,我时时在想这里的许多树是不是在清朝的时候就站在了这里,曾见过中国激荡的百年历史。

航站楼前有一大片停车场,什么时候去都停得满满当当,路边不断有黑车和的士车在揽客,叫着各种不同的地名和价钱。半小时一班的机场大巴反而没那么热闹,冷清清地停在航站楼的右侧。也许是我每次去的时辰,不是早晨就是傍晚,所以南苑机场给我的印象,都是极其晦暗的,整个色彩基调都仿佛是《末代皇帝》里的背景色那般,厚重而颓败,似乎还是清朝的天空。

潇君去坐飞机,一般都是早晨出发,似乎南苑机场的航班很少,且只到一些特定的城市,所以时间上不是很自由,不是很早就是很晚。我常在早晨的迷蒙中送潇君去了机场,看她进去后,我再坐更便宜的机场大巴回去睡觉。也或者在很晚的时候,看到潇君从机场里出来,我们再在困意袭来时摇摇晃晃地坐车回去。

似乎南苑机场的飞机很爱延迟,我碰上了好几次。而等得最久的一次,是我晚上下班后去接潇君回来,结果飞机整整延迟了两个小时,我就在候机楼里四处坐、四处走。这次难得机会也让我记得了候机楼里的布局。候机楼不但外部简省,内部也很清贫。从大门进去,登机处和出口挨得很近,登机下机的人都能看到,因为航班少,人少得可怜,用门可罗雀也不为过,整个显得冷冷清清的。且由于场地小,貌似只有一两排椅子可供人休息。大门左边是卖机票的窗口,仅有一个安保亭那么大,似乎还兼卖机场大巴的票,我已经记不清楚了。里面有保安和武警执勤,但是管得很松,进出都很随意。在大厅两侧都有饭店、便利店,我那次在等待时,为了蹭饭店的椅子坐,在饭店点过一份很难吃的牛肉粉,不过里面的物价都很公道,不管是饭店还是便利店的,都不像别的机场那么漫天开价,大概是因为这里的人实在太少,生意不好做,价钱抬不起来吧。

潇君在南苑机场的上下机的样子,总爱像是坏掉的电视机那样,偶尔突然地跳出来几个画面,闪耀在我的脑海,明眸皓齿的,像是缕缕清风拂过心间。她上机时,脑袋总是频频转过来,似乎是在确认我还在不在那里,而小手则不间断地挥动着,十足的可怜。而下机时则完全是另一幅样子,雀跃着,拿了行李后,像是跑步要赶超别人那样,矫健地超过走在她前头的人,背上的包也高兴得跳跃着,然后直直地向我奔来,扑在我怀里。潇君每次从包头回来,背包里都装满了许多吃食,因为她的缘故,我一个南方人,吃了不少北方的食物,胃变得更加兼容并蓄了。而在回去的车上,潇君总对我孜孜不倦地讲她回去的见闻,然后又在漫长的路途中靠在我肩上睡去。

但这些都随着我离开北京,离别潇君,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了,潇君已然嫁作他人妇了。去年,她结婚前几日,她发信息给我说——我要结婚了。于是这句话就成为了她最后的讯息,她就像是我曾经放飞的风筝,飞远了,断了的线头还捏在我的手里。曾经南苑机场还能作为一个我回忆潇君的据点,像是记忆的碉堡那样,隐约地掩藏着我的关于潇君的记忆,但现在南苑机场也关闭了,于是我能回忆起潇君的据点又少了一个。而随着漫漫时光,我能回忆起来的事情必定是越来越少了。岁月无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不过现在的我,又能坦然放下了,一个百年的机场都能关闭,那任何一个人都是可以忘记的吧!北京也好,南苑机场也好,潇君也好,都是我前生做的梦,梦醒了,还是要忘记前面的忧愁,继续眼下的生活的。大抵世间万物,都是要相互道别,都是要相互祷祝各自前程安好的。

2019.11.15于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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