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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梨树

谦惟  · 简书  ·  · 2018-08-28 20:31

半个多月前,回了趟老家。老家二十度的夏天,比起江浙一带将近四十度的夏天,那简直是人间天堂。老家变化并不大,盘山公路虽然用混泥土浇筑了,但还是那么弯弯曲曲的山间穿梭。农民伯伯还是早出晚归,拿上镰刀锄头在田间劳作。

“奶奶,那棵梨树呢?卖了吗?”回到家没看到房屋后面的那根一抱多粗的大梨树,我就吃惊的问奶奶。

“卖了,开始长蚂蚁了,再说,那是你爷爷种的,他那金八字的人种的果树,没一棵会接果子的。”奶奶一边把手里银白色的头发揉成一团一边说。

十六年前,我们家房屋前前后后,全是果树,李子就有四五种共十来棵,桃树四五棵,梨树将近二十棵。我们家简直就是坐落在一个果园里。每到春天,梨花桃花李花,小鸟蜜蜂飞虫,热闹的像个大集市。但是到了该吃果实的季节,几十棵果树除了密密麻麻的叶子,啥都没有。

奶奶说的没错,爷爷种的果树没一棵结果子的。但是爷爷从小就喜欢种各种果树,听到谁家的桃又大又甜,就一定会去找人家要几根树枝回来自己嫁接,然后种了起来。但凡路边看到一颗果树,不管是什么都会挖回来种在屋子周围。有的活了下来,慢慢长成了大树,有的压根就没种活直接死掉了,有的种了七八年既没长成大树,又没接果实就没奶奶砍了当柴烧。

上二年级的时候,屋子后面的一棵梨树像往常一样,春天密密麻麻的花压弯了枝头,夏天则全是树叶。秋天树叶落了大半,一颗装汤的碗那么大的梨金黄金黄的挂在树巅,在对面的山岗上都能看到。

一个周末,奶奶走亲戚去了,我在家里写作业,突然房顶上啪响了一声,一块瓦碎了。我吓得丢下笔开门冲了出去,爷爷此刻正把手中长长的竹竿往地上放。

“爷爷,什么东西掉在房子上了。”我问爷爷。

“好东西。”爷爷笑嘻嘻的说。

“什么好东西?”我好奇的问。

“你看那里。”爷爷神秘的说。

顺着爷爷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金黄金黄的大梨子躺在屋檐下的用了排水的干涸的沟里。没等爷爷的指令,我就屁颠屁颠朝那颗梨跑去。

爷爷把梨分成了四分,我吃了两份,爷爷自己吃了一份,给奶奶留了一份。现在已经忘了那梨的味道了,只记得吃完那四分之二个梨,我撑的上了好几次厕所。

那天晚上奶奶回来,爷爷朝奶奶炫耀道:“我种的果树,不接就不接,一接那必是精品,天下独一无二的。”

奶奶反驳道:“别人种一颗一年能摘几百斤,卖钱买盐能吃两三年,你种几十棵,几百年接一个,三个人一顿就吃完了。”

第二年春天那棵梨树没有开花,也没有长出嫩芽来,夏天树枝被太阳晒的干脆,风一吹一节一节的掉在地上。也是第二年春天,爷爷大便开始带血。到了秋天,爷爷每天去十几次厕所,每次蹲上半个小时拉出一小碗血。

第三年秋天,那棵梨树的树枝不知何时已经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孤零零的在秋风中瑟瑟发抖。也是第三年金秋十月初一,爷爷永远沉睡的那口黑色梨树棺材,被几百人轮换着抬到了另一个山岗向阳出,用黄土埋了起来,还砌了一个高高的坟墓,。崭新的墓石支撑着崭新的黄土,黄土上是陈旧的草块,第二年房屋周围的果树开始发芽时,那些陈旧的草块也长出来嫩绿的牙,只有那棵两年前才接过果实的梨树,依旧光秃秃的伫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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