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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鼠妈妈争窝的那个夏天

尘外梦魇  · 简书  ·  · 2019-04-01 16:11

坐在四月的阳光里,桌上摊着一本贾平凹的散文集《自在独行》,一篇一篇娓娓道来的文章,不知不觉就把我拉回了三十年前的古城西安。

七个高个子女生住在五楼一个20平方米的宿舍,从来没感觉过拥挤,每天敞开大门,欢迎着来自与对面、左边和右边邻居们的造访,还有偶尔闯入女生楼的追求者们。因为有阳光的眷顾,虽然头顶是各种颜色的胸衣、短裤,地上摆满了球鞋、高跟鞋...一点儿也不影响每个被蚊帐或者小花布围挡的小空间里的整齐和温馨。

这样的日子刚刚过了一年,就有住在阴面和一楼的同学提出了抗议,要像中学换座位一样换宿舍,噩梦就这样开始了。


几轮的抗争之后,我们这个钉子户还是被迫搬到了一楼,而且在抓阄的时候,我们的老大肯定是没有好好的发功,竟然是阴面而且还是把头儿!

于是,宿舍头顶上永远阴湿的各色衣服,没有及时清理的剩饭发出的味道和臭球鞋(七个高个子女生有6个都参加着田径队、体操队、排球队、篮球队等的训练)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透过门缝、窗缝就被一个老鼠妈妈惦记上了。

我们毫无察觉的忍受着暗无天日的宿舍,用早出晚归进行着没人知晓的抗争和忍耐。

西安的夏天是闷热的,对面男生宿舍的小镜子时不时的晃着一个小亮点进行着恶作剧的调戏,窗户外面的一块空地上,总有抢不到操场的足球爱好者在自嗨,住在一楼的我们基本上不愿意开窗户。

即便这样,那个亟待产仔的鼠妈妈也丝毫都不放弃,虎视眈眈的等待着机会。

终于,一个飞来的足球为鼠妈妈吹起了冲锋的号角,我们的窗户被砸烂了一角,确切的说我床头的窗户被砸烂了一角。


鼠妈妈是非常聪明的,在我们出门以后,她从窗户洞里爬进来,我们七个女生的深恶痛绝的敝塞生活空间就成了她的天堂,混合着人肉味道的臭球鞋味儿,各种剩饭或者存粮以及深藏在自己小书架上的巧克力或者咖啡豆,还有棉质的、丝质的各种袜子、胸衣和毛衣等等都是鼠妈妈的最爱,鼠妈妈开始规划她的产房和育婴室了。

“哎,你们谁见到我的袜子了?明明就放在鞋里了,怎么就找不到了...”我们的老大要训练了,找不到袜子,从晾衣绳上拽了我的袜子就跑了。

“昨天就没找到抹布,我拿了一个旧毛巾,今天怎么又不见了...”勤快的老四恨恨的又拿出来旧毛巾的另一半去水房接水了。

“啊,看地上黑黑的是什么啊!”老五是个上海姑娘,盯着地上黑色的小颗粒大声叫喊…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大约一个多星期,七个傻傻的姑娘根本不知道,敌人已经在我们宿舍中心腹地安了营、扎了寨。

鼠妈妈就是这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完成了产房和育婴室的搭建,甚至完成了生产,这个时候昼伏夜出已经满足不了鼠妈妈的要求了,她必须白天出门觅食,晚上才能有更强健的体魄哺育宝宝,肩负起一个单身妈妈的生活重负。

于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鼠妈妈必须要与我们正面对决。

七个平均身高超过167的女孩子如临大敌,已经知道有老鼠光临,但是却不知道老鼠已经在我们宿舍中的某个角落建起了至少是一房一厅的安居房,我们已经变成了鼠妈妈一家的窗外景观。

于是七个人商量,不能在宿舍存放剩饭,如果要放吃的一定要放在铁盒里;所有的衣服要么锁在箱子里,要么挂在晾衣绳上,不能乱放;门不能再随意开着,随手关门...所有这些对付老鼠的举措之外,每个人都想尽办法加固了自己的蚊帐和布围挡。经过一个周日的清扫和整理,宿舍看上去清爽了一些,其实我们是给鼠妈妈一家打扫了前后院而已。

晚上十点熄灯了,七个姑娘都缩在自己的床上,把蚊帐和围挡的下摆压在床单褥子下面,用衣服夹子把缝隙处夹住,在黑暗中开始了关于老鼠的专题夜谈。

就在这个时候窗户那边有了响动,七个人谁也不敢动,鼠妈妈穿过破了的窗角一跃就上了我的蚊帐,快速的从上铺铺板与我的蚊帐之间的空隙处跑了过去,动静之大,地动山摇,吓得我们每个人都感觉到了鼠妈妈的体重,绝对的重量级!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从床上下来,好在鼠妈妈回家之后可能是忙于照顾宝宝,很快就安静了,我们也就缩在各自的床上聊着聊着睡着了。

鼠妈妈一家就这样占领了我们的窝。如果仅仅是鼠妈妈每晚一次的过境,我们七个人都可能就容忍了这种被动割地的局面,不想把家丑外扬出去。

可是鼠宝宝们也开始有主张了,白天的喧闹我们听不到,一到晚上,尤其是他们的妈妈晚归的时候,鼠宝宝们从独唱到合唱,甚至开始了秦腔般的嘶吼,七个女生被困在床上,再也没有了夜谈的心情。

怎么办?告诉别人我们家被老鼠侵占了,传出去别人会说这七个女生的宿舍得脏到什么程度啊,让老鼠做了窝,这是我们最大的心里障碍!

怎么办?我们自己又拿鼠妈妈没办法,虽然她的体格小,可是她资历比我们都高啊,肯定是个社会阅历丰富的老油条啊,要不怎么就盯上了我们七个傻傻的大个子女生?

怎么办?在被迫殖民的屈辱下,我们七个女孩默默的承受着...家在西安的宁肯骑自行车50分钟,天天回家了;有亲戚的就尽可能的赔着笑脸去蹭吃蹭睡了,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就只能紧紧的抓着蚊帐的接口处,祈祷被鼠妈妈放过...

大约是一周后,我们老大的妈妈从新疆来探望,看着我们一个个无助的样子,问明情况后,老大妈妈英勇的站起来说:抓老鼠!

一下子说出了我们一个多月的心声,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在老大妈妈有条不紊的作战指挥下,我们每个人把自己的东西认领出来,放在宿舍楼前的空地上暴晒。

经过一一的排查,最终锁定在我们老大一个放鞋子的纸箱上。紧张、兴奋,知道要和那个硕大的鼠妈妈面对面了,我们又是带手套又是带口罩,生怕漏出来的肌肤被穷凶极恶的鼠妈妈袭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们各自装备自己的时候,老大妈妈单手拿着一叠报纸,一下子就捕获了在鼠府卧室午睡的鼠宝宝们。

鼠宝宝们在老大妈妈手中吱哇乱叫,我们全没了方寸,不知道该怎么办,机敏的老六跑到楼门抓来了两个男生和老大妈妈打配合。

不知道男生从哪里搞来的汽油,也不知道他们天性中的邪恶怎么就瞬间调动了起来,汽油浇在报纸上,一下子被点燃,包在里面的鼠宝宝身上带着火四散逃走,没了踪影,不知死活。

七个被解放的女生看的目瞪口呆,尽管场面很残忍,尽管最凶悍的鼠妈妈还没落网,反正我们解放了!

在老大妈妈的指挥下,我们清理、消毒、修窗户,重建了自己的家园,老大妈妈的慰问宴和好吃的新疆特产很快就安抚了被鼠妈妈残害的七个小心脏。

接下来整个夏天的夜谈,都是围绕着鼠战,只是每个人描述自己如何英勇的时候,其他人在黑暗中用沉默或者鼾声做了应和,自然又不失体面!



太阳偏西了,还有半杯已经变冷的咖啡,思绪回来,三十年前的与老鼠争窝的姐妹们,你们都好么?

那个夏天,在你们的记忆中有没有一个凶悍的老鼠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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