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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外 03

嫌疑人X的反思  · 简书  ·  · 2019-12-29 11:27

常言道:生死关头见真章。

太平世道,普通人的嘴都是七分真,三分假。世道越乱,人嘴里的假话就越多。总之人言不可尽信,此为常理。

但生死关头,不管平日把自己说成何般模样,往往都会原形毕露。

老一辈总说狼吃肉,狗吃屎,什么种吃什么食。而人属杂食,真形本性大可分两种。生死面前,一种近牛羊等草食,往往心胆间只剩惊恐。轻者只顾奔逃,一心求活下毫无心智,丑态百出;重者手颤腿软,死到临头也只敢匍匐于地,哀鸣不休。

另一种近虎豹等血食,却多有悍勇机变。一般恐则生怒,怒而反击,凭着血勇悍不畏死;极少有意志坚韧非凡之人,神智反而清醒异常,闪念间就能洞悉所处境地,或避、或守、或攻、进退有度,常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们这位方为善,正是那极少的意志坚韧之辈。当被心中恐惧刚起,他不退反进,一巴掌拍向身侧墙上的灯开关。

为了做生意,方为善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各种乱七八糟的经历都有。都说改革开放中期后的中国日新月异,那是一点不假。现在的生意人,到哪住都是高铁、飞机、专车来回,到了地方还有高级酒店、甚至地陪接待。只要是正儿八经的生意,谨慎些就不会有多少性命之忧。

方为善刚开始做生意那几年,虽说祖国遍地都有大机遇,可穷山恶水也多,加上交通远不如现在便利,什么车匪路霸、野贼黑店,甚至国外的间谍特务,山里的荒村鬼宅都见识全了。他很清楚,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危险。越是生死关头,对自身处境了解的多寡,几乎直接代表了还有多长的命数。

即使死到临头,势不可违,只要掌握的信息足够,也能有一线生机。

方为善在看到屋内情形的同时,心里其实就有了计较。要是鬼魅妖邪作祟,那亮堂的环境就能让自己多五成生机。毕竟邪祟大多怕光,灯光一亮,即使不逃也会力量大减。要开灯发现不是鬼魅,那就更不用怕了。老方一米九的个头,因为从小性子野,好勇斗狠,练了一身的腱子肉,还和家里几个混过江湖的叔伯结结实实练过几年拳脚。

寻常三五歹徒,还真没法让他打怵。

但等拍下开关,屋里雪亮一片,方为善看清屋里的东西,霎时间吓得倒退一步,脑门上眼看着就冒了冷汗。

就在他面前,一条小孩腰身粗细的黑鳞大蟒正盘在屋梁上口吐蛇信,斗大的蛇头贴着天花板死死盯着自己。那蛇太长了,八九步宽的房间,它头在门前不远,身子一圈圈缠在大腿粗的梁柱,尾巴却已经垂窗台外。此时窗外无星无月、夜色如墨,方为善刚才竟没发现两扇窗户已不知所踪。

黑龙江的大山里常有巨蛇大蟒的传说,蛟龙现世也是古有传言。甚至民间传说‘黄狐白柳灰’五仙中的‘柳仙’就是有了道行的长蛇,且是五仙里最为记仇,手段最恨,法力最强的一位,实力还在流传最广的狐仙之上。

但真见着这么大一条蛇,无声无息的潜入人类聚居地,进到这招待所的房间里,也是远在意料之外。

面对这等凶物,方为善的理智告诉他,应该缓慢又毫不犹豫地退出房间,找林场带枪的民兵来处理。但他的双脚却死死钉在原地,一动不动。因为一具扎着两条小辫的瘦小身子,正被粗壮蛇躯卷着悬在半空。

被大蟒卷住的小姑娘依旧是那副木木呆呆的表情,只是面色愈发苍白。方为善看着她已几乎完全没有血色的小脸,不由往前挪了半步。头顶的大蟒顿时往后一缩,蛇口微张发出‘咝咝’的声响。方为善立刻像中了定身法似的,停在原地。

他知道,这是蛇类的警戒动作。方为善能想到,如果自己再往前进半寸,那大蟒就会闪电般探头,将自己一口吞下。而自己可能连眨眼都来不及。

现在该怎么办?进,就是十死无生。退,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内心不安。在方为善天人交战的几十秒里,一人一蛇就这样四目相对,遥遥对峙。或许是过于紧张,方为善看着大蟒那双拳头大的蛇眼居然胡思乱想起来。

‘蛇都是靠舌头感觉气味、温度和震动来判断周围环境。我要不先退一退,再找东西砸翻屋里的火炉,趁着那瞬间的声响,烟气和炉子里的温度,冲上去抢了那丫头出来?’

‘不行,这么大的蛇,鬼知道还能不能按常理计算。万一眼睛能看见,我岂不是把脑袋活生生往它嘴里塞?’

‘这么大的蛇也不知道是不是修炼几百年的精怪。妈的,它一会要是变成个老头,我到底是转身就跑,还是乘机冲上去狠狠给它两拳。’

屋内的火炉里崩出几个火星,噼啪两声,打破屋里的死寂。小姑娘似乎对这声响有了反应,一双大眼眨了眨竟露出些许痛苦。

方为善心有所感,霎时醒转过来,就发现小姑娘正看着自己。

我们前面说过,方为善早年有两子都英年早逝。其实那两个儿子并不是他第一个孩子。方为善前后娶过两次妻。头一个和他青梅竹马,是方家一位老掌柜的女儿。可惜难产,为他就下个女儿就撒手人寰。方为善对那妻子爱的极深,以至把女儿也疼到骨子里。可那时候方家已是岌岌可危,眼见破家将近。方为善只得留下女儿,出门做生意。可没承想他请的奶妈是个乡野愚妇,轻信妖道蛊惑,带着年方五岁的小小姐去观里请神,被好心老太趁乱摘了叶子。幸得几位来降妖道的解放军帮助,率经艰险花了十多日终于找回了找回了小女孩。可惜那时女孩被连吓带恶,又受了那帮畜生地打骂折磨,已是奄奄一息。等得了信的方为善匆匆赶回来,只来得及见女儿最后一面。

此时,方为善望着那小姑娘的眼睛,猛然想起当年自己女儿弥留之际望着自己的眼神,想起她当时气若游丝,几不可闻的最后一声‘爸爸’和始终握着自己手指的小手,心中深埋的悲凉和愤怒一下子爆开了。

就见方为善,先是缓缓后退半步,然后猛然侧身,抄起门边梳洗架上的脸盆,照蛇头奋力丢了过去。那蛇本就戒备着方为善,见有东西丢过来,头稍一偏便躲过。但大蟒毕竟只是个畜生,哪知道搪瓷脸盆这东西,紧接着就被脸盆砸在墙壁,复弹落地面那一连串敲锣似的巨响吓了一缩。

方为善看准机会,双手一前一后提起实木制作的梳洗架,如擎大枪般前冲两步,腰间发力,身随腰转,对蛇头猛地抡了下去。

林场的木家具都是好木材打制。招待所用的梳洗架三足而立,两米多高,腰部放盆,顶上一尺长的横木挂毛巾衣架,看似轻巧可都有几十斤的分量,舞起来比一般江湖人的齐眉棍骇人的多。

那大蟒被身后响动吓得一惊,一时分神,再注意向方为善,却只觉得劲风已到头侧。蛇类的反应速度比人类要强上几分,但却目不视物。那大蟒感觉有物袭来,但来不及躲避,于是头又一偏似是想用头顶鳞甲硬扛。可没找到,那梳洗架顶部横木,如两根横生尖角,正好戳在大蟒头侧蛇目。就听‘砰’的一声闷响,屋内灯光摇晃,有蛇血喷在雪白的墙上,如甩出一笔暗红浓墨,大蛇吃痛身子一松,小姑娘身子便掉在了下方炕上。

方为善见自己得手,知道多数侥幸也不敢犹豫,立刻探手去拽过落在身前的小姑娘。可当抓到她手臂,大蟒已经在头顶狂嘶扭动起来。

招待所房间的屋梁有成人大腿粗细,自然也是十分结实,但蛇绞本就是蛇类最具杀伤力的手段,加上大蟒体型庞大如蛟龙,力气暂且不论,体量目测就已有几吨的重量。房梁毕竟只是木头,被它狂龙般绞动挣扎,居然从中断开,大蟒随着梁柱在一阵牙酸的‘咯吱噼啪’声里,轰然砸塌了砖炕。

方为善大口喘着粗气,也顾不得吸进多少烟尘,心有余悸的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姑娘。

方才千钧一发,还好他手疾眼快把人拉了出来。不然似时,小女孩恐怕已成一滩血肉碎骨。

“你没事…”

方为善一边抱着小姑娘后退,一边张口准备询问小姑娘的状况。可话刚出口,就见屋中烟尘猛然一动,一条黑影撞破窗棂,照着自己呼啸而至。慌忙中,方为善也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自觉那速度太快,已然躲避不及,本能护住怀里女孩,转身就用自己背部去接。

下一秒,方为善眼前一黑,耳朵里尽是骨头碎裂的脆响。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接着肩膀重重撞在墙上。但此时他脑中天旋地转,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在他晕过去前,耳中朦胧听到一声暴喝,由远而近。

“柳七,你敢动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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