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人阿甘》第十章
第十章
一大清早，一个从前跟大罡混过的小混子找上门来，是大罡派来传话的，要阿甘去见他。
这没什么难的，大罡利用同室狱友的亲属探视的机会，辗转找人传的消息。
这次比上回要顺利的多，不需等待很久，阿甘就见着大罡了。应该说钱到哪里都管用吧。
其实上回阿甘送的那笔钱，经过X队长的手之后，一部分还是到了大罡的手里，大罡又拿出来一部分，在狱里分给了几个自己人。
狱里钱怎么花，自然有办法的，此处不便详述。八十年代早期，社会的方方面面跟现在的情况毕竟大有不同。
总之有了自己人，大罡在里面还算是大哥一枚。
大罡静静地看着阿甘，似乎觉察到阿甘的一点变化，你没什么事吧？
阿甘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没事，昨晚没睡好。
大罡胡乱嗯了一声，他的情绪明显有些躁动不安。
大罡问了句，菜鱼市场那几个料，你最近没找他们？
阿甘没作声，大罡没再问，叹了口气。
我不在海风营了，指望你这个废物，是啥也不成了。
阿甘回骂一问，你才是最愚蠢的一个废物。
大罡嘿嘿一笑，好好，我是废物，我愚蠢。其实他刚才已经后悔骂阿甘是废物，现在算扯平一下。
大罡想了想又说，这样吧阿甘，你去东郊找东子，你以前见过的。
你就说我管他借五百块钱。
再去找南城的大个成，也管他借五百块钱。
他俩敢不借才怪。
阿甘停顿了一会，终于说出口，你找别人去干吧。
大罡淡淡一笑，再帮我这一次就行。
以后尽量不找你了。
阿甘出了监狱，顺道先去了一趟南城。
大个成在南城一带算是有点名气的混子，当然名气还不够大，要不然也就抓进去了。
在这之后很多年，大个成一直也没能混出息了，只是在社会上挂个号。也许是生不逢时吧，地处偏僻的南城最南头。等到后来很多年以后，南城迎来房地产大开发的黄金时代，他已老得过头了。
大个成手底下也有些小混混，正巧，在街上就遇见了几个。那几个小混混刚好也认识阿甘，马上围了过来。
南城一带农村人口多，当地的混混用我市社会传统的说法，大多是些土混混。
土的意思是指方方面面的，比如眼前的几个小混混，已经是1984年的秋天了，暗红色的喇叭裤在去年春天已经在我市流行过了，这几个家伙还清一色都穿在身上，脏兮兮的，还自以为挺炫耀呢。有两个还明显不合身，看着别别扭扭的。
哎哟哟，小哑巴阿甘啊。
放尊重点，叫甘哥，人家可是海风营大罡的二当家呀。
呵呵，狗屁甘哥，大罡的跟屁虫吧。
跑我们地盘来干嘛呢？
这你一句我一句的，在我市正宗社会听起来，也是透着很土气的农村式啰嗦。
其中一个小混混上来就摸摸索索，指望着阿甘身上带着烟卷。其实他兜里有半包烟，只是不舍得和同伙们分着抽，所以一直忍着没拿出来。
八十年代早期的南城一带，日常物资有多紧缺，生活有多窘迫，也就可想而知了。
阿甘有些紧张地说明了来意。
找你们老大借五百元钱。
那几个南城小混混的脸上，立刻升起了一片敌意。二话不说，架着阿甘就走，将他拖进附近一个破旧的平房里。
阿甘急忙说，不是我，是大罡的意思。
少废话，等见着我们大哥，看你还敢不敢张嘴借钱！
在南城的混混们大概穷日子过久了，听到借钱二字就很头疼，尤其被借钱更是很生气，何况是五百元这么大的数目，市里来的竟敢这么张狂！
平常有些时候，南城混混在有把握吃定某个人的情况下，才会开口威胁说借我几元钱用用。借钱的意思，经常是等同于敲诈。
你等着！小混混们威胁道，将阿甘反锁进平房里。留一个人守着，其余的人急吼吼地去找大个成去了。
阿甘从那间破旧平房的后窗跳出来，赶忙溜走了。
阿甘来到了东郊，打算去找见过一面的东子借钱。东子几年前还是个毛头小孩，被一个叫强子的社会混子欺负，不知怎么托了关系找到市里的大罡去帮忙打强子报仇。
说起来，东子算是欠过大罡人情的。
不过这家伙从毛头小孩时就开始混社会，又怎会是个好东西呢。
东郊在当时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村子，夹杂在松散的公家单位和家属楼之间。
东郊的村子大多临着海，但是从事打渔作业的渔民通常只能小大小闹，成不了气候。因为东郊这一带的海都是浅滩，上不来大船。比不上西海口那边的渔村有深水码头，真正能靠海吃饭。
所以东郊的村民一边打渔，一边还得种地养活自己。但东郊的地形是山海之间的，村民只能上山开荒种地，生活自然都比较辛苦。也许是东郊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与城市之间的紧密感和疏离感同时存在。与我市周边真正农村的习性又不同，可能是人口相对稀小，保持了一定独立性的缘故。
东郊的民风一直算比较淳朴，同时和不少的公家单位混居一处，见识自然有所不同。后来没几年，我市第一所本科的大学就落户于东郊，然后又有了更多的学院等等。
可以想象，我市东郊山海之间的绝佳环境，在未来的发展潜力了。
阿甘来到一个靠海的村子，在一家小卖部打听东子，马上小卖部家的孩子就进村里。
不一会，一大帮小青年正朝这边涌过来，嘻嘻哈哈的，朝阿甘指指点点。
阿甘突然有些害怕，撒腿就跑。
那帮小青年立刻如猴子般迅猛追上去。
在离村口没多远的海边沙滩，一只有力的大手摁住了摔倒的阿甘，正是东子本人。
东子已经长成一条精壮的汉子，笑嘻嘻道：阿甘哥，你跑什么啊？
阿甘大口喘着气，好半天才说，我看错了，以为你是强子呢。
这句话，相比从前的阿甘来说，真是太机灵了。
东子一点也没怀疑，阿甘其实是在害怕自己突然翻脸不认人。成年的东子的确开始有了令人害怕的本钱，他冷笑道：现在的强子见了我，都是低着头弯着腰贴着墙根走路。
眼下东子的羽毛刚刚丰满之际，名号还不够响亮，才侥幸躲过了这一拨严打。但是几年之后，他还是没逃过第二拨严打的余威。
不过东子还算有点出息和能耐的，之后他被放出来，立刻成为了我市社会年轻一代的猛人之一。
阿甘鼓起勇气，向东子说明了来意。
东子二话不说，马上拍胸脯答应了。
阿甘麻木的面孔掩饰了他内心的激动情绪。但他高兴的还是有点早了。
